次日清晨,成年礼尾声的钟声荡开。
清歌踏入正殿,正撞见金生水将鎏金礼盒递给林清岚。
"二小姐天资卓绝,这盒聚灵丹权当贺礼。"他指尖叩了叩盒盖,暗纹盘蛇的眼睛闪过幽蓝磷光,"若肯来我金逸门做客卿,每月再加三成。"
林清岚指尖刚触到礼盒,忽然被斜里伸来的算盘珠抵住手腕。
"金少主这般大方,"林清歌转着算盘踱近,"不如先结清去年欠款?"
满殿霎时死寂。高阶弟子们捧着茶盏僵在原地,二长老微微发颤。金生水折扇"唰"地展开,扇面几乎戳到林清歌鼻尖:"玄铁门若肯低头,我金逸门倒可施舍些废丹!"
"废丹?"她忽然轻笑,算盘珠挑开礼盒锁扣。十二枚丹药滚落玉盘,表面浮着蛛网般的蓝纹,"掺了流火碎的废丹,金少主自己敢吞么?"
"放肆!"白鹤鸣甩出罡风,林清歌被掀得撞上青铜香炉,炉灰落了一身身。她抹去嘴角血渍抬头,正对上林清岚腕间玉镯蓝丝狂舞,却迟迟不敢落下。
金生水弯腰拾起一枚丹药,袖中悄然滑落某物:"林大小姐这般污蔑,可要拿出证据。"
"证据在此。"
林清歌甩出袖中灵币,"叮"地钉入梁柱,币面双头蛇衔尾纹泛着磷光。围观弟子中炸开惊呼:"是魂殿密纹!"
"胡说八道!"金生水折扇劈空斩来,却被算盘链刃绞住。他眼底终于浮出戾气:"区区废物也敢——"
"够了!"
大长老林崇山的龙头杖重重顿地。林清歌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震颤,喉间涌上腥甜。他缓步走下主座,浑浊目光扫过灵币:"清歌灵力低微,难免看走眼。金少主莫怪。"
"大长老!"林清歌攥紧算盘珠,"这纹路分明是……"
"来人。"大长老打断她,"送长女回房静思。"
西名执法弟子将林清歌“请”出殿外,金生水抿了一口茶低笑:"明日辰时,我等着玄铁门求我收购矿砂的文书。"
西名执法弟子架着林清歌穿过回廊时,沿途弟子如潮水般退开。有人斜眼窃窃私语:“听说她当众掀了金少主的贺礼……"
"作死!金逸门可是咱们最大买主……"
“嘘!她看过来了!”
讥笑声中,林清歌忽然顿步。架着她的弟子一个踉跄。
她转头看向檐下煮茶的灰衣弟子——那人三日前还跪在账房外,求她出面讨回被克扣的月钱。
"陈九,"她轻声道,"上月你娘亲的药钱,填上了么?"
灰衣弟子手一抖,茶壶"砰"地摔碎。滚水溅上他裤脚,却不敢抬头:"多、多谢长女大人垫付……"
执法弟子猛拽她胳膊:“还不老实!”
林清歌被推入闺房,门闩咔嚓落锁。夕阳余晖透过窗纸,林清歌案上凉透的茶己成暗红。
烛火将熄时,林清歌闺房窗棂"吱呀"轻响。林啸天翻窗落地,兽耳沾着夜露,尾巴卷着一包油纸窸窣作响。
他蹭了蹭鼻尖,又从怀里掏出个食盒:"膳房今日的桂花糖糕……属下验过,没下毒。"
林清歌没接食盒,用算盘挑开油纸包,里面有个墨玉碎片,内侧沾着点点蓝色斑痕:"药房地窖的玉匣?"
他兽耳向后抿成飞机耳,低声说道:"在装幽蓝草的柜顶夹层里,有噬魂蛊的幼虫。"
林清歌将墨玉碎片浸入茶汤。蓝斑遇水竟蠕动起来:"果然是噬魂蛊虫卵。",林啸天狼尾烦躁地扫过地面,"还有更糟的……第七矿洞的阿箐说,她见到巡逻队去第七矿洞救火时,竟然挖出半块魂殿祭坛残碑。"
"大长老什么反应?",她打开食盒,掰碎一块糖糕。
林啸天微微垂下眼帘,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低声说道:"大长老下令封山,说此事不可外扬。二长老说要彻查外敌。但属下还看见……矿洞夹缝有金逸门的三个货箱,里面装着流火晶全刻着蛇纹……"林啸天话音未落。
林清歌忽然将半块糖糕塞进他嘴里:"甜么?"
林啸天兽耳猛地竖起,尾巴僵首如铁,半晌才含糊道:"……甜。"
“金生水想玩栽赃?”她蘸着茶汤在案面勾画,嘴角透出一丝冷笑"他想把蛇纹流火晶放进玄铁门货箱,然后诬陷玄铁门私通魂殿。"
林啸天的耳尖轻轻晃动,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我们把它塞回去?让他搬石砸脚?”
"是的,明天给他送份大礼。"林清歌冷笑,"去第七矿洞,调包所有货箱。"
"现在?"林啸天望向窗外浓夜,"巡逻队增了三倍……"
"正是要他们发现。"她吹熄烛火,"有些火,得借风才能烧起来。"
月光煞白,两人摸进第七矿洞周围。
林清歌抬脚故意踢翻洞口的警示符,碎石滚落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谁?!"
巡逻弟子的火把光迅速逼近。林啸天兽耳一动,赶紧将她推进岩缝。少年炙热的呼吸喷在耳后:"得罪了。" 随后,少年走出岩壁阴影,他拉开衣襟,心口的幽蓝蛊纹在月光下仿佛活物般扭曲:"属下引开他们,您按计划行事!"
他反手甩出三枚金逸门货箱的封条。林清歌接过封条,待巡逻队的脚步声渐远,迅速将其贴在装满蛇纹流火晶的货箱上。
一切办妥后,她贴着矿洞岩壁疾行,忽然听到头顶传来巡逻弟子的笑骂声:"那狼崽子骨头真硬,赵队长抽了两百鞭他还不求饶……"
"听说长女为他顶撞大长老?"另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说道。
"哈!废物配野狗,倒是登对!"他们哈哈大笑,声音中满是嘲讽
林清歌的脚步未顿,她冷冷地抬起手,手腕一翻,算盘弹中那两人的膝窝,惨叫声瞬间响起。
她转身溜下山,身影在夜色中渐渐模糊,消失在山下的夜市里。
次日,晨光刺破刑堂窗棂时,林清歌推开沉重的刑房铁门。
血腥气混着焦炭味扑面而来,林啸天被铁链悬在半空,后背鞭痕深可见骨,尾巴却仍朝她的方向轻轻一摆。
赵莽手持鞭子攥了攥,眯着双眼说:“有人管不好狗腿子,刑堂可不徇私情。”
大长老的龙头杖敲在青石地面,震得案上茶盏嗡嗡作响:"私闯禁地、勾结外敌,按律当废修为、剔灵骨!清歌可要观刑?"
"我是来谈生意的,金少主不是要收购文书么?"林清歌将《南州矿产实录》摔在案上。
金生水鼓着掌踏入刑堂,暗金袍角扫过染血的地砖:"有趣。但这情报……现在是我的了!"他抓起古籍冷笑,一下扔进火盆里。
火盆"轰"地腾起烈焰,书页在火舌中蜷曲焦黑。
林清歌却抱臂倚墙,唇角浮起讥诮:"金少主烧得痛快,您埋在矿洞的'脏货',比如,刻着魂殿蛇纹的流火晶残片。"
金生水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一震,折扇瞬间“咔嚓”一声折断:"你胡扯什么!我的货箱装的明明是玄铁砂!"
林崇山的眼珠浑浊,却在这一刻骤然收缩,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林清歌和金生水,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林清歌的算盘链刃在瞬间如灵蛇般飞出,精准地绞住金生水的手腕。她微微侧头,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我原样塞回了您的货箱。”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敲打金生水的神经。
"放肆!"白鹤鸣面色铁青,"你这孽障竟敢污蔑——"
"是啊,北齐商队此刻正在落雁峡验货了吧……"她拾起流火晶按在他胸口,"他们会觉得,是金逸门偷运魂殿禁物,还诬陷盟友。"
"你调包了封条?!"金生水的脸色惨白,声音发颤。
林清歌嘴角微弯:"是您亲自送上门的,多谢款待。桂花糖糕味道不错。”
“林清歌!你以为凭这些下三滥的手段——”金生水忽然手腕急旋,折扇首刺林清歌咽喉。
青铜剑鞘破空飞来,击飞折扇后钉入梁柱。金生水手臂颤抖,鲜血顺着手腕滴答。
季无尘倚在门边轻笑:"金少主动手前,不妨先看看窗外——您家货仓虽没着火,但留影符若传到北齐黑市……”他指尖弹出一枚留影符,符内映出金生水昨夜埋赃的影像:"这戏可值三千灵币呢。"
此时,七名身着北齐锦袍的客商挤在廊下,领口绣纹歪斜,却高举留影符对准刑堂。
"现在杀我,明日西海通商榜的头条便是——"林清歌将灵币抛给北齐客商,"金逸门灵币暗藏魂殿蛇纹!"
为首的胖汉子粗声粗气:"按《西海商约》第七条——"他掏出纸片接着念,"贩运魂殿禁物者,当赔……赔十车灵石!"
后排的胖妇人假发歪斜,捏着嗓子尖叫:"金逸门黑心肝哟!"
金生水指甲抠进掌心,突然大笑:"区区影像符,烧了便是!"
"烧得尽南州,烧得尽西海么?"林清歌大喝。
大长老林崇山龙头杖重重一顿:"你要什么?"
"两件事。"她扯断林啸天的锁链,"一,他的命归我;二,今日之事永不追责。"
金生水突然抓起案上茶盏砸向火盆,瓷片西溅:"若我偏要追责呢?"
"那便请西海商盟评评理——"她一脚踢翻火盆,"金逸门以魂殿密纹伪造灵币,这够不够你身败名裂?"
大长老的龙头杖指向门外:"滚!"
林清歌扶起林啸天,掌心触到他后背黏稠的血。少年兽耳低垂,嘶声问:"值得么?"
她望向廊外“北齐客商”:“哪有什么西海商盟,不过是昨晚夜市里雇的戏班子。”
夜风卷着残叶扑上石阶,金生水的人正发疯似的翻找被调包的货箱。
"大小姐……"林啸天银灰色狼耳忽地转向东南角,"有暗桩。"
他佯装脚下拌蒜,尾巴顺势扫过廊柱,一枚金逸门暗哨的银针"叮"地钉入砖缝。
林清歌指尖轻点算盘珠,三枚铁珠无声滚落地面,暗处立刻传来闷哼。 "学不乖的耗子。"她冷笑。说罢,若无其事地搀着林啸天穿过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