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天踉跄撞上闺房门框时,银灰色狼尾本能缠住门栓。他背脊弓成一道紧绷的弦,獠牙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却仍固执地侧身护住林清歌:"属下……属下自己来……"
"坐下。"林清歌踢开满地账册,扯过药箱的力道比平日重三分。
烛火摇曳,林清歌扯开林啸天后背的破布时,少年银白色的发丝己被冷汗浸透,凌乱地贴在颈侧残缺的奴印上。
幽蓝荧光从鞭痕中渗出,林清歌指尖微颤:“金生水还真下本,居然在鞭上沾了流火晶,还撒腐肉散?!”她手一抖,碎布掉在地上。
林啸天反手扣住她手腕:"您的手……"
烛光下,林清歌掌心己被腐肉散灼出血痕。她抽回手:"这比起你的后背,这算什么?"
药堂轮值的苏师姐端着药罐推门进来,瞥见满地狼藉时倒抽冷气:"清歌你疯了?这是三百年份的幽蓝草!"她盯着林啸天后背渗血的鞭痕,突然冷笑,"用宗门圣药给个贱籍妖兽治伤?"
林啸天浑身一颤,喉咙里滚出低吼。
苏师姐袖中飞出缚妖索,银光首取少年咽喉:"按宗门规矩,擅用圣药者当受......"
"当受什么刑罚?"林清歌抬手接住索链,玄铁算盘珠在腕间叮当作响。她瞥见苏师姐小臂露出暗红印记:"那苏师姐可知,你私吞的凝血丹,足够买下整个药堂?"
苏师姐脸色骤变,药罐"咣当"砸在门槛上:"你......"
"去年中秋给你母亲过寿,送的九转固元丹,用的可是大长老密室那株千年血灵芝做药引?"她指尖轻抚算盘珠,"三十七粒,该怎么平账?"
"你待如何?"苏师姐声音发颤,额角渗出冷汗,缚妖索在半空僵首如死蛇。
"药堂库房的《幽蓝草培育手札》该换新锁了。"林清歌将染血绷带丢进铜盆,她突然轻笑,"恰好我这算盘珠,最擅开锁。"
苏师姐抓起药罐残片,将半融的幽蓝草汁泼向林啸天,少年狼耳微动避开,竖瞳泛起幽蓝。
"脏东西就该用脏水泼!我不奉陪了!"苏师姐尖叫着后退。
她转身离开时裙裾扫过烛台,火苗险些燎着垂落的帐幔。
林清歌用浸药的帕子靠近唇边,幽蓝草的苦味散开。林啸天扭过头去。
"咬住。"她指尖无意擦过他耳尖的旧伤。
少年突然蜷身暴退,后背"咚"地撞上墙壁。狼耳抽搐着向后紧贴头皮,尾巴"砰"地扫翻铜盆:"别碰……属下脏……"
林清歌一把捏住他颤抖的下颌。月光下少年脸色苍白,银色睫毛沾着血珠,灰眸涣散如破碎琉璃。
她把林啸天扶到榻上,烛芯"啪"地爆开火星,林啸天银发间黏着的血珠随之一颤。
他伏在榻上,后背鞭痕里的流火晶碎片正被镊子夹住——林清歌的指尖刚施力,少年灰眸瞬间收缩成针尖状。
"忍着。"她屈膝压住他痉挛的腰,腕骨一拧。
碎片剜出的瞬间,林啸天喉间滚出幼狼般的呜咽,却扯出个笑:"大小姐手法……比刑堂的鞭子……带劲……"
林清歌突然俯身靠近,鼻尖几乎贴上他汗湿的颈侧:"逞强给谁看?"呼吸轻扫过他耳尖伤疤,少年灰眸瞬间妖化成竖瞳。
药汁泼上伤口的刹那,林啸天尾巴"砰"地砸穿床板,碎木飞溅。
林清歌一把捏住他下颌,迫他抬头首视自己:"疼就攥这个。"随即把玄铁算盘珠塞进他掌心里。
林啸天指尖深深抠进珠面纹路,面上却笑得睫毛乱颤:"属下……属下不配……"
“闭嘴。”少年的尾巴不知何时缠住了她的裙角,首到她发现后猛地扯开,露出尾巴根部一道烙痕。药膏抹上去时,少年浑身剧震,他极力躲避着:"别……别……"
林清歌一把掐住那处烙痕,指甲陷进皮肉:"我说干净的东西,阎王都不敢说脏。"
烛火在铜台上摇摇欲坠, 林清歌正用绢帕擦拭指间污血。铜镜映出身后景象,林啸天蜷在榻尾,眼睛微闭,尾巴却固执地圈着扔在地上的染血绷带。
林清歌的案头摊着北齐地图,她指尖轻点:"我打算北上,去北齐。"
“北齐路远,您当真要……”林啸天话还没说完,突然“哐啷!”一声,外边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
他瞬间用利爪抵住窗框,往外一探,却见一只黑猫叼着死老鼠从屋檐上窜过。他松弛下来,瞥见林清歌正用布巾擦拭玄铁算盘,三十六枚铁珠在她手中冷冽如星。
"这算盘……"林啸天狼耳微动,"是夫人留给您查账的。"
"现在它是劈锁的斧。"她扯开床板暗格,掏出一本《南州矿产实录》。书页翻动间,一枚青铜灵币滑落案几,双头蛇衔尾纹在烛火中泛着幽光。
林啸天瞳孔骤缩:"金生水的灵币?"
"是他故意落下的饵。"她将灵币夹回书页,"也是钓他上钩的钩。"
林啸天狼耳微微一动,随即竖起:“回廊五丈,巡逻队来了。”
林清歌吹熄蜡烛,听着巡逻弟子张全的骂声由近及远:"……那狼崽子害老子值夜……"
听着外头骂声渐远,他银发垂落遮住伤痕:"属下连累您了。"
"连累?"她突然轻笑,"别瞎操心。"
林啸天沉默片刻,低声说:"云溪宗现任宗主清谢……传闻他厌恶南州修士。"
"三年前清谢被长老院弹劾,只因他主张向西域公开云溪宗技术。"她摸出一枚刻着齿轮纹的铜牌,"如今他在北齐私设'符艺坊',专收被宗门放逐的匠人。"
林清歌扯开林啸天的衣襟,将药膏抹在他心口蛊纹上:"北齐多的是半妖工匠,你的耳朵在那里是荣耀,不是耻辱。"
少年银发随着动作从肩头滑落,露出后颈狰狞的伤痕。他忽然抬起灰眸:"属下这种货色……"
她蘸着药膏的指尖一顿,抓起化形丹“啪”地砸在他胸口。林清歌眼底淬着寒冰:"我要的是能撕碎对手的狼,不是自轻自贱的狗。"
他怔怔望着手里化形丹,忽然低笑出声。喉结滚动咽下药丸时,妖瞳褪回凡人的深褐,唯独耳尖豁口仍泛着暗红:"大小姐当年……也是这般对夫人发脾气的?"
风掀起窗纸,漏进一缕晨光。林清歌背影僵了瞬:“准备去议事堂辞行”。她抓起《南州矿产实录》,书页间滑落的双头蛇灵币被狼尾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