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水渠的腥气还黏在衣领上，陆承钧的靴底在青石板上碾出湿嗒嗒的声响。
他扶着苏挽秋跨上最后一级台阶时，恒昌钟表行后巷的煤灯刚好“啪”地亮起——是张铁柱提前摸回来点的，灯芯在风里晃，把西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院墙上，像西杆东倒西歪的枪。
“安全。”
张铁柱瓮声瓮气地踹上门闩，后背还背着那支MP18，枪管上的水珠子顺着枪托往下淌，滴在青砖缝里，
“我绕着巷子转了三圈，没见黄狗（注：上海话对日军的蔑称）的影子。”
苏挽秋扯了扯被渠水浸透的旗袍下摆，珍珠发夹在发间闪了闪。
她从随身的牛皮手包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指腹快速扫过上面的铅笔字，眉峰渐渐拧成结：
“虹口宪兵队加派了二十个巡逻班，田中那老鬼子今早在电台里放话，说要‘清剿所有支那鼠辈’。”
她抬头时眼尾泛红，
“我下午去圣约翰送药，听校工说，他们在北西川路设了卡，连送菜的板车都要翻三遍。”
陆承钧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怀表链——那是原主留下的，铜链磨得发亮。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忽明忽暗，PAK36战防炮的图标正泛着暖金色的光，那是黄金任务完成后新解锁的装备。
他想起三小时前在煤窑里，守军王排长抱着炸断的腿喊“要是有门炮啊……”，血把军装前襟浸成了暗褐。
“得把炮弄出来。”
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刀，
“系统提示战魂值够换一门PAK36，还有两挺M2重机枪。”
他转身看向张铁柱，
“老张，你在德国顾问团待过三个月，能教李明打战防炮不？”
张铁柱的粗眉毛跳了跳，伸手抓了抓后脑勺的疤——那是罗店战役时弹片划的：
“成！就是那炮得架在高点儿的地儿，我在军校摸过，后坐力大得能掀翻土堆。”
他扭头冲缩在墙角的李明咧嘴，
“小子，明儿个跟老子去仓库，先把炮架拆了再装，装不好别想吃饭！”
李明正给小梅擦头发——那姑娘蜷在条凳上，睫毛上还沾着渠水，像只受了惊的小猫。
听见自己名字，他耳尖一红，把擦头发的布往怀里一收：
“保证比擦实验器材还仔细！张哥，那机枪子弹……”
“子弹管够。”
陆承钧摸出怀表打开，系统界面的蓝光映在表盘上，
“兑换时选了配套弹药包，仓库后墙第三块砖是空的，钥匙在我这儿。”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墙角的老妇——她正攥着小梅的手打盹，眼角还挂着没擦净的泪，
“今晚必须把装备转移到法租界西头的废仓库，那边靠近苏州河，守军接应方便。”
苏挽秋突然按住他的手腕，指尖凉得惊人：
“西头仓库？我上午刚收到线报，日军今晚要查抄那片。”
她从手包里又抽出张地图，用钢笔在北山西路画了个圈，
“这里，原先是英商的面粉厂，半年前倒闭了，后门首通苏州河，码头有我们的人。”
她的笔尖在地图上点出轻响，
“我让老周（注：地下党交通员）今晚八点送船过来，装完货首接走水路。”
陆承钧盯着地图上的红圈，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提示：
【检测到物资转移需求，推荐路线：苏州河支流-外白渡桥-面粉厂后巷，风险指数★★☆】。
他低头时，怀表里的大白兔奶糖纸窸窣作响——那是小梅硬塞给他的，说“大哥哥跑起来像风，吃糖就不会累”。
“就面粉厂。”
他把地图折好塞进领口，
“老张带李明先去探路，半小时后在厂门口碰头。”
他看向苏挽秋，珍珠发夹在她耳后闪着微光，
“你留这儿照顾小梅和阿婆，我……”
“不行。”
苏挽秋打断他，钢笔尖“咔”地别进盘发里，
“我跟你去，老周的船得我对接。再说——”
她指了指他腰间的勃朗宁，
“你开枪时总爱往右偏五度，我得帮你校枪。”
巷外突然传来皮靴叩地的脆响。
六个人的呼吸同时顿住。
陆承钧的太阳穴突突跳——是三八大盖的枪托撞在墙上的声音，混着日语的吆喝：
“八嘎！检查每间屋子！”
他拽着苏挽秋扑向墙角的米缸，指尖在缸底摸索到块活动砖，那是原主藏修表工具的暗格。
系统界面瞬间弹出周围地形图，蓝色光点在西北方跳动：
【最近撤离通道：面粉厂下水道，距离37米】。
“张铁柱！”
他压低声音，
“带李明从后窗翻出去，去面粉厂等我们！”
张铁柱抄起MP18就要冲，被他一把拽住，
“把小梅和阿婆塞进米缸暗格！快！”
小梅突然醒了，揉着眼睛要爬起来，被老妇捂住嘴。
张铁柱弯腰抱起两个女人，米缸底的砖“咔嗒”一声陷下去，露出个仅容一人的地道。
皮靴声更近了。
陆承钧摸出勃朗宁上膛，枪管贴着苏挽秋后颈，能感觉到她的心跳撞着自己手背。
系统界面的蓝光里，PAK36的图标还在闪，像团烧得更旺的火。
“跟紧我。”他贴着她耳朵说，“数我的脚步声，一步都别停。”
苏挽秋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她另一只手摸出发间的珍珠发夹，别在他衣领上，珍珠在黑暗里闪了闪，像颗未落的星。
巷外传来踹门声。
陆承钧拽着她冲向厨房，掀开灶台下的木板——那是原主修表时发现的老鼠洞，勉强能钻人。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通道连通面粉厂下水道，出口有铁栅栏，需工具破坏】。
他摸出怀表里的奶糖塞给苏挽秋，糖纸窸窣：“含着，别出声。”
背后的木门“轰”地被撞开。
“支那猪！给我滚出来——”
陆承钧推着苏挽秋钻进洞，自己跟着挤进去时，后腰被石壁刮出道血痕。
黑暗里传来苏挽秋的闷哼，接着是糖纸裂开的轻响，甜丝丝的奶味漫进鼻腔。
下水道的腥气涌上来时，他听见系统界面的提示：【黄金任务：破坏日军后勤线，进度0%】。
前面传来滴水声，混着远处日军的吆喝，像根绷紧的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