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的空气像浸了水的棉花,压得人肺叶发疼。
陆承钧的后颈贴着冰冷的砖墙,勃朗宁枪管还带着方才上膛的余温。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跳动,红色警示圈正以仓库为中心向外扩散,标出那八到十个移动热源的轨迹——他们正从东南侧包抄过来,军靴踩在碎玻璃上的脆响像刀尖刮过神经。
"铁柱,把油桶推到门后。"他的声音压得比呼吸还轻,余光瞥见张铁柱粗粝的手掌己经扣住油桶铁箍。
这个前闸北守军的二等兵,此刻额角的旧疤被冷汗泡得发红,却连油桶滚动的吱呀声都控制在最低限度。
李明缩在木箱堆里,图纸卷成筒塞进裤腰,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箱缝隙——那是他第一次参与行动时留下的习惯,陆承钧记得他在圣约翰大学的课堂上也是这样,紧张时总爱找个能抓握的东西。
苏挽秋的珍珠发夹突然轻轻碰了碰他肩膀。
她不知何时摸到了西侧墙根,钢笔尖还抵在发间,另一只手比了个"三"的手势——这是他们约定的暗语:日军分三路包抄。
陆承钧的喉结动了动,系统弹出的地形图在眼前展开,蓝色撤离点在西北角闪烁。
那是他三天前踩点时发现的下水道检修口,原本计划作为备用路线,此刻却成了唯一的生机。
"跟紧我,三步一停。"他对着空气说了半句,剩下的被苏挽秋的目光接住。
她的瞳孔在黑暗里缩成两粒墨点,却比任何信号灯都明亮——这是他们在十六铺码头被日军巡逻队追击时练出的默契,她总能在混乱中捕捉到他最细微的指令。
张铁柱的MP18突然发出极轻的"咔嗒",是保险栓再次确认。
陆承钧知道这个山东汉子在等他的首肯,就像当初在闸北阵地上等排长吹冲锋号。
他伸手按住张铁柱的手背,感受到那掌心的老茧硌得他生疼——那是握了十年步枪磨出来的,比任何誓言都可靠。
"走。"
西个字像颗哑弹落进水里。
陆承钧第一个猫腰冲向西北角,军靴后跟贴着地面滑行,尽量不碰倒脚边的碎砖。
苏挽秋紧随其后,手电筒用手帕裹了个半圆,光束只漏出指甲盖大的亮斑,在墙上投出摇晃的影子。
李明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陆承钧不用回头也知道他被木箱腿绊了——这小子总说自己跑百米能进十二秒,可真到了实战,连碎木板都能成障碍。
"嘘。"苏挽秋的手指在唇上点了点,声音轻得像蛛丝。
李明立刻捂住嘴,喉结上下滚动,把即将溢出的咳嗽咽了回去。
检修口的铁盖锈死了,陆承钧摸出怀表里藏的细铁丝,三两下挑开锁扣。
腐臭的下水道气味涌上来时,张铁柱己经蹲下身子,用肩膀顶住铁盖。"吱呀"一声,铁锈混着泥渣簌簌落下,正好盖住了远处日军拉动枪栓的脆响。
"秋姐先下。"陆承钧托住苏挽秋的腰。
她的羊毛裙擦过他手背,带着点圣约翰大学图书馆的纸墨香——那是她常去的地方,也是他们第一次接头的所在。
苏挽秋踩着张铁柱的肩膀下到管道里,手电筒光束往上照,在他脸上投出暖黄的光斑:"承钧,管道分叉口往左,我前天标记过粉笔印。"
李明跟着滑下去时,裤腰的图纸卷蹭到了管壁,发出刺啦一声。
陆承钧的心脏猛地一缩,系统界面的红色警示突然暴涨——最近的热源距离仓库门只剩五米了。
他反手把铁盖推回原位,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也没察觉,首到张铁柱在下面轻声喊:"队长,走!"
下水道比想象中狭窄,陆承钧的军大衣蹭着潮湿的砖墙,霉味钻进鼻腔。
苏挽秋的手电筒光束像根游移的银线,照出墙根的粉笔印——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是她用学生钢笔蘸红墨水画的,当时他还笑她"文人打仗总爱留记号",此刻却觉得那抹红比任何导航都可靠。
"还有三百米到废弃纺织厂。"苏挽秋的声音在管道里闷着,"老周说那边的阁楼能俯瞰日军弹药库。"
陆承钧摸了摸胸口的系统界面,PAK36的限时补给还剩47小时12分。
这门德制战防炮是他用三次"黄金级"任务换的,上次在江湾镇炸穿日军九五式坦克时,炮管烫得能煎鸡蛋。
此刻他能想象到张铁柱擦炮管的样子——那小子总说"武器比婆娘还金贵",可真到了战场,又能抱着发烫的枪管打光最后一发炮弹。
"到了。"苏挽秋的手电筒突然照亮头顶的木梯。
陆承钧当先爬上去,阁楼的灰尘扑了他一脸。
月光从破损的天窗漏进来,照见角落里堆着的油布——那是他两天前用系统兑换的M2重机枪,枪管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张铁柱掀开油布的动作带着点虔诚,粗糙的手指抚过战防炮的瞄准镜:"德国货就是扎实,这炮口......"
"先架炮位。"陆承钧打断他,掏出怀表。
表盖内侧的倒计时跳到47小时整,像根悬在头顶的钢针。
他指着天窗右侧的承重墙:"铁柱,把炮架在这儿,角度偏北十五度,正好能打到弹药库的油槽车。"
李明己经把M2重机枪架在窗台,弹链从弹药箱里垂下来,在月光下闪着暗铜色的光。
他抬头时,眼镜片上沾了点灰,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队长,机枪射界覆盖弹药库正门,换弹夹我能在三秒内完成。"
苏挽秋的手包突然震动,她摸出联络本,借着月光快速扫过密码:"老周说,日军今晚八点换防,巡逻队会减少一班。"她抬头时眼睛发亮,"弹药库守卫从二十人减到十二人,油槽车十点进库——我们有两小时窗口。"
陆承钧的拇指着战防炮的击发杆,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新提示:【PAK36战防炮弹药剩余12发,建议优先攻击油槽车(破坏值+200%)】。
他的呼吸沉了沉,想起三天前在系统商店兑换弹药时的肉疼——每发炮弹要消耗三百战魂值,相当于一次"战术级"任务的全部奖励。
但此刻看着油布下黑黢黢的炮管,他突然觉得值了:这些钢铁不是冷的,是他用每一滴血、每一次心跳换回来的,是给小鬼子准备的催命符。
"铁柱,校准仰角。"他蹲下调整炮架,"李明,检查机枪散热管。
秋姐,再确认一次换防时间。"
张铁柱的手掌按在炮身,像在确认老战友的体温:"仰角25度,风速两档,没问题。"
李明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架上时目光灼灼:"散热管涂了石墨,连续射击半小时没问题。"
苏挽秋把联络本塞回手包,珍珠发夹在月光下闪了闪:"老周的情报向来准,他说十点就是十点。"
陆承钧站起身,阁楼的穿堂风掀起他的衣角。
远处传来巡夜犬的吠叫,混着日军岗哨的吆喝,像根细针挑动着神经。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勃朗宁,枪柄上的防滑纹硌得手心发疼——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觉得,自己离"守住上海"这么近。
突然,西南方向传来尖锐的警报声,像把刀劈开了夜色。
陆承钧的瞳孔猛地收缩,系统界面的红色警示如潮水般涌来:【日军第11师团侦察队接近,距离2公里,预计15分钟抵达】。
苏挽秋己经抄起望远镜,镜片后的睫毛快速眨动:"弹药库方向有探照灯移动,哨兵在敲铁桶——他们发现了什么。"
张铁柱的手指扣住战防炮的击发杆,指节发白:"队长,打不打?"
李明的手按在机枪扳机上,声音发颤却坚定:"打!
我能压制正门。"
陆承钧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系统的倒计时在视网膜上灼烧。
他望向苏挽秋,她的珍珠发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颗即将坠落的星。
"提前行动。"他的声音像淬了火的钢,"铁柱,瞄准油槽车;李明,压制岗哨;秋姐,记录打击效果——"
警报声更近了,混着日军装甲车的轰鸣,像闷雷滚过地面。
"暗刃,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