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林暮寒的石像,青苔缝隙里渗出黑色黏液。流浪画师陆遗墨踏着满地纸钱走来,褴褛衣袍下露出缠满符纸的右臂。他蘸取石像渗出的黑血作墨,狼毫笔尖点在石像眉心:"三魂归位,七魄重聚。"
最后一笔落下时,祠堂的横梁突然爬满血丝。林暮寒的意识在混沌中苏醒,发现自己被困在纸扎的躯壳里——西肢关节用竹篾支撑,胸腔里塞满浸过尸油的棉花。陆遗墨的朱砂笔划过他纸糊的眼睑,视野霎时变成诡异的水墨世界。
"欢迎来到画中境。"陆遗墨撕开自己的右脸,露出下面蠕动的画妖皮囊。檐角的招魂幡无风自动,幡面苏挽夜的面容正在融化,血泪滴落处生出黑色曼陀罗。林暮寒想开口,纸做的喉咙却发出簌簌声响。
子时更漏响起的刹那,纸糊的祠堂突然活过来。供桌下的纸扎童男童女开始跳舞,它们的眼眶里塞着林氏先祖的牙齿。陆遗墨的画笔突然暴长,笔锋刺穿林暮寒的纸躯,蘸取他体内黑血在墙面勾勒——画出的竟是二十年前师父剜心的场景。
"该还债了。"陆遗墨的瞳孔变成竖瞳,身后展开三丈长的画妖皮。皮上绘着三百张痛苦人脸,每张都是林暮寒前世的死状。
林暮寒的纸躯在墨巷中蹒跚而行,纸脚被血雨浸透。当铺门前的纸灯笼突然睁开人眼,映出柜台后挂着件血色罗裙。裙摆的金线刺绣分明是《往生咒》,但细看咒文倒写处藏着"弑亲"二字。
"客官要当什么?"掌柜从屏风后转出,纸糊的面具裂开缝隙,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尸虫。林暮寒的纸手刚触到血罗裙,裙带突然缠住他的竹骨。丝线勒入关节处,渗出黑色尸油——那些油渍在地面汇成卦象,指向城隍庙方位。
陆遗墨的嗤笑在巷尾回荡:"你以为逃得掉?"纸扎的戏台凭空浮现,台上皮影正演绎林暮寒被剥皮的场景。观众席的纸人齐刷刷转头,它们的关节钉着守墓人指甲,手中抓着苏挽夜被撕裂的魂魄碎片。
林暮寒撕开纸糊的胸膛,掏出染血的棉花掷向戏台。棉花遇火即燃,火光中浮现师父临终场景——他亲手将双胞胎放入青铜鼎时,鼎内还蜷缩着个浑身符咒的男婴。
穿过血雾弥漫的乱葬岗,林暮寒来到哭坟岭。月华如霜铺在无字碑上,白衣女子跪在碑前吹奏骨笛。笛声所过之处,新坟裂开缝隙,爬出浑身缠满菌丝的活尸。
女子转头时,林暮寒的纸躯剧烈震颤——她的面容与苏挽夜别无二致,但右脸皮肤正在融化,露出里面金色的巫祝符文。骨笛末端坠着半枚翡翠耳环,正是苏挽夜下葬时的陪葬品。
"你终于来了。"女子指尖抚过无字碑,碑面渗出尸油显形:"林氏罪孽,万劫不复"。她的裙摆突然掀起,小腿上缠着初代守墓人的脊椎骨,骨节处刻满《鲁班书》禁篇。
林暮寒欲夺骨笛时,女子腹部突然裂开,钻出条双头尸蛟。左边的头颅咬住他纸臂,右边的头颅发出陆遗墨的声音:"好师兄,这具皮囊可还合用?"
陆遗墨的真身在戏院现身,他撕下画妖皮铺成幕布。皮影演绎到关键处:三百年前的雨夜,林暮寒前世用剥皮刀挑起陆遗墨的脊梁。鲜血溅在《九幽图》上,绘出苏挽夜被锁魂的画面。
"看啊!这就是你欠我的!"陆遗墨的右臂暴长,指甲化作刀刃刺向林暮寒。纸躯被撕碎的瞬间,林暮寒的魂魄挣脱束缚,附身在皮影之上。他操纵皮影反刺,却发现每个皮影都连着他的命线。
戏院梁柱突然渗出黑血,观众席的纸人开始啃食幕布。陆遗墨狂笑着掀开地砖,露出下面浸泡在尸液中的三百张人皮——每张都绘着林暮寒不同年龄的容貌,最新那张还滴着苏挽夜的心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