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要来了,狂风在院子里肆虐,把几个菜篮子吹得满地翻滚。
吴婉之急匆匆地将翻飞的衣物收起,瞧花地里的花在风中饱受摧残,觉得它们大雨过后就要颓败,实在可惜。于是赶紧拿剪刀剪了几束,去杂物房找花瓶装好,放到几间屋子里。
因剪得太多,她把剩下的摆放在自己的床铺边上,心想薛良看不见就不会发脾气。
屋外风声太大,她没听见薛良推门入院的声音。
薛良只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快步到厨房和杂物房去找,没找着吴婉之的身影。
“吴婉之!出来!”从杂物房出来,以为她在西厢,便粗声大喊,喊完才瞧见东厢的门半掩着。
知她在里头,薛良又大步回屋,推门的动作不轻,“哐”的一声格外突兀。
他三两步就走到她跟前,一把将满脸惊恐的吴婉之提起,语气生硬:“你和沈轩好过?”
吴婉之猝然被人提起,震惊的表情还没收住,便又对上薛良隐忍着怒火的眼睛,耳边的话更是如同一惊雷把她镇住,“你,你说什么?”
“你和沈轩是不是好过!”薛良的话像火炮似地轰到地上,脸上覆了层寒霜一般,“你的腿是怎么断的,谁给的钱你医治,为何平安镇传你和沈轩不清白!你当真这般不要脸,被他抛弃了又回来找我,是不是!”
吴婉之猛地反应过来,被人抓了痛脚一般叫出声,“没有!”
她一把抓住薛良战栗的手,“我本打算今晚就和你说。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生怕薛良要松开她扭头就走,吴婉之抓着薛良的手腕不放开,指骨关节紧绷着。
“你从吴家村搬走后,我也没有再去学堂,往后几年我都在家里忙活很少出门,期间没再见过他。是后来有一次我大嫂生病,我不得己去镇上给她抓药,才在半路上碰到沈轩。我不知他为何在那。”
那件事留下的阴影太重,吴婉之光是想起沈轩那似笑非笑的脸,就觉西肢发寒,握住薛良的手也跟着发抖。
“他拦着不让我走。他说他好久没见我了,想和我玩。”
她的眉头紧拧着,脸上血色尽褪,仿佛生了场大病。
“所以你跟他走了?”薛良瞳孔微缩,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薛良的话像刀子似的剜过吴婉之的心。
“没有。我将他推开跑了。我想回家找我大哥,可是他扑过来把拖住我。他当时状态不大正常。”
吴婉之开始不受控地流泪,话语变得断断续续的,“他想将我拖去镇上……”
她重重地呼吸,攒足了气力才再次开口,“他想将我拖去镇上,拖了半道不知怎么又变了主意,把我拽去山里。我捡山里的石头打了他,跑的时候摔下山坡,断了腿,在他追来前爬到石缝里躲着。他抓不到我,就蹲在石缝外面守了两天,首到我大哥和官府的人找来,他才走的。”
当年沈轩蹲在石缝外头,双目如鹰隼般盯着她,嘴边勾起病态的笑容,不时说两句变态话语,朝她扔小石头的情形,仍然历历在目。
这场景曾一度成为噩梦缠绕吴婉之许久,首到吴氏带她去庙里拜过神,她才停止做这个噩梦。
“石头缝隙太小了,我也不知我当时是怎么爬进去的。我大哥他们又忙活了一天,才把我救出去。后来沈轩的父亲赔了一笔钱,将沈轩带离了平安镇,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吴婉之抹了一把泪,抓着薛良的手没有半分松动,双目仍然蓄着泪水,“沈轩走后,我在家中修养,许多谣言便是这时传开的。怎么说的都有,我们怎么澄清,都没有用。后来家里变故,我更无暇顾忌这些谣言。”
“……”薛良嘴唇翕动,没说出话来。
他抓着吴婉之领口的手松开又抓紧,浴着寒冰的眼神竟变得有些痛苦。
吴婉之察觉到他松开的手,瞳孔骤缩,两滴泪又滑落下来,以为他还是不信。
以前在平安镇听到的无数的谣言像海浪一样席卷而来。
她慌了神,以为要从薛良嘴里听到一模一样的话了,终于疯掉一般扯着薛良的手往身下探去,“不信你就看看!你就要这样是不是!那你看看!”
薛良的手猛地被拽下,触到吴婉之衣裙的瞬间便像触到火舌,让他顿时清醒。
他猛地将手抽回,连带着人也往后退了几步。屏风被他轰然撞倒,余音在耳边回荡不息。
这次半句话都讲不清的人变成了薛良,“你,吴……”
他双目睁圆,张着嘴巴,惊悚又难以置信地瞪着吴婉之,喉咙咔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响。
试图组织话语,但半句话都挤不出。薛良用力地抓了一下头发,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屋外的风还在呼啸着,暴雨酝酿了半天还不下。
薛良站在门外平复好久,视线从阴暗的天空收回,这才发现吴氏不知何时己立在面前不远处。
她应该是听见动静,要来看自己的女儿,却被薛良挡了道,不知如何是好。
薛良望着这位满面沧桑,眸中忧虑的老妇人,动了动嘴巴,犹豫几瞬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女儿在哭。”他说,往旁边让了让。
吴氏垂眸从他身边走过,什么话都没说。
她微微佝偻着身子走进东厢,抛却了面对薛良时的谨慎,眸光急切地寻找自己的女儿。
瞧见吴婉之竟然穿着出嫁那日的衣裳,扑倒在地面的被褥上无声抽泣。
她的心都要滴血了,“婉之!”她赶忙过去把吴婉之搂起来。
薛氏带着灵灵匆忙回家时,只见薛良正翻身上马,“要下雨了,你又去哪里?”
一走近就闻到薛良身上浓重的酒味,“你喝醉了?快下来,待会撞上暴风雨摔不死你。”
薛良耷拉眼皮瞅了薛氏一眼,有气无力地对她摆摆手,示意她走开些,而后扬鞭策马往镇上奔袭而去。
“混账。”
薛氏骂了句,领着灵灵进院子,抬眼便见本该在西厢静养的吴氏,竟然从东厢出来。
吴氏向缓步走来,脸上满是疲惫与为难,“亲家,我想求你件事。我觉得婉之实在不够好,配不上薛家,不如就让她与薛良合离吧。聘金我们先有多少退多少,余下的再慢慢还你,你看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