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之，你出来。”薛氏在外头喊。
吴婉之便搀扶着吴氏一起出去，瞧瞧院里发生何事。
薛氏看见她，指着两个木匠抬来的精致妆台说道：“薛良给你买的。你去看看摆哪合适。”
吴婉之受宠若惊，“哎”一声，拍轻吴氏的手，给木匠引路去东厢。
那两位匠人依吴婉之的心意摆好妆台，又道：“后头还有床、椅、柜等家私，劳烦薛嫂子稍等。”
吴婉之的视线还未从那厚重光滑的妆台上移开。
听匠人说还有其他，有些恍然地回头，“好，知道。”
两个匠人出得去，屋里只剩跟进来的薛氏、吴氏和灵灵。
“婚前我来不及置办，薛良回家后我催过几次。他个混账终于想起这事来了。”薛氏道。
那妆台表面纹路细致，支起镜子的木梁形似树枝，刻着精致繁复的花纹，嵌于其中的铜镜锃明滑亮，纤毫毕现，想必是用心挑的。
薛氏抽出妆奁匣子，瞧里面空空如也，便道：“空空的怎么好，我去拾掇些首饰过来。”
“不用不用！”吴婉之和吴氏慌忙拉住要走的薛氏。
“无妨，我一把年纪用不上。”薛氏轻拍两人的手，“把它们放在箱底倒是可惜了。”
“我不爱戴，我不爱戴！”吴婉之己经惊得无法组织言语。
不多时，匠人又送来木榻和新衣柜。
不仅东厢更换新家私，正屋、两间小西厢的家私也几乎都换遍了。
连厨房的桌椅板凳都被换成新的。
薛良甚至还雇了两个婆子，将薛家里里外外大扫除一遍。
吴婉之瞧着东厢里明显大了两倍的衣柜，久久没有言语。
薛良此番看似是想修整家里，但吴婉之知道这里头肯定有她的缘故在。
他盛情难却，吴婉之不知如何回应。
吴氏从西厢过来。她这几天来回奔忙于东西厢，走的路比往常一个月都多。
她也被薛良的阵仗唬住，但好歹年纪摆在这，很快就消化现状。
“婉之，既然薛良诚心待你，你就安然接受吧。”
吴氏搂住吴婉之的肩膀，“你忙活小半辈子，难得有福可享。如今又决意留下，那就试着和他好好过。”
吴婉之握住吴氏的手，点头道：“我知道的。”
薛良傍晚带着大包小包回家，刚进院子就扫视一番，找吴婉之的人影。
院子里只有个小娃娃。
灵灵蹲在花地边看花，不时伸出小手去抚摸柔滑的花瓣，想摘又不摘。
薛良几步走过去，“怎么只有你一人？”
灵灵忽然回过头，瞧见面无表情的薛良，大眼睛眨巴两下，有些怕人，起来就要跑。
“别走。”薛良恐她又哭，从袖筒里掏出一把花花绿绿的东西，抽了一支坠着二三十朵小桂花的簪子。
“好不好看？”他晃了晃手中的小簪子。
灵灵的视线就没从簪子上移开过半瞬，害怕己经被她抛之九霄云外。
待她点头，薛良便将小簪子插进她的童髻，“给你的。”
灵灵顿时两眼放光，伸手扒拉发簪，甜甜的说了句：“谢谢。”
薛良扯出个笑，蹲下给她簪上几个小簪，往她手上套几条链子，塞两套新衣和一包小食，“都给你，往后见我不要哭。我不会骂你。”
灵灵抱着手里的东西，双眼弯成月牙，望着薛良连连点头。
吴婉之从屋后菜园回来，灵灵便兴奋地朝她飞扑。
她见灵灵头上插着好几支歪七扭八的簪子，不禁蹙起眉头，“哪来的簪子？”
灵灵伸手指向东厢，“姑，姑父给的。还有那些！”
她又指向花地边的那堆衣服、糖果。
吴婉之回到东厢时，薛良正往吴婉之的妆奁塞东西。
她快步过去，见胭脂水粉，珠钗首饰样样俱全了。
她扯了扯薛良的袖子，“薛良，不用买这么多，用不上。我自己会买的。”
薛良点头，把另一个匣子推给吴婉之。
吴婉之打开看，里头又是花簪首饰。
她瞧这些首饰做工精良，想必价格不菲，顿时痛心起来，说的话都急了：“薛良！不要浪费钱！”
“这是镖局东家陆安送的，他是我义兄。你收下就是。”
“他送你，你怎么就要了？往后还得还人情。”
薛良想揽吴婉之的肩，手伸到一半又停住，改为拍拍她后背。
“送的怎么不要。我替他挡过一刀，他也是借机还我人情，不收反倒不好。你不用操心。”
“那这些呢？能不能退？”吴婉之指着其他首饰和胭脂。
“退不了。今天买明天退，传出去镇里的人得笑我三天。”薛良摇摇头。
吴婉之实在没法，又揣着气追问：“那你今天怎么突然换家私？”
薛良闻言偏过头，视线落在她嘴唇，而后才缓缓与她对视。
“婉之，当初成亲时我不在，我对婚事毫无知觉。昨亲了我，我便觉得昨日才是我的大喜日子。
既然是大喜日子，自然要去旧迎新，安床铺房。”
吴婉之的气焰逐渐消退了。
“其实我还想过，要不干脆重新拜堂成亲。可婚书还在你手里，我要是操之过急，恐惹你不快。”
吴婉之的脸又开始发烫。
她垂下头，耳朵也是红的。
“薛良，我觉得你有些变了。”她轻声说道。
薛良微蹙起眉头，以为自己让吴婉之不适，便后退半步，“婉之，哪里变了？”
“你比小时候，更会说话了。”
十年前的薛良是个少话的，根本不会说这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甜言蜜语。
薛良虚惊一场，笑道：“十年时间，磐石都剥掉一层皮了。我变得多话，又有何怪？况且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吴婉之眼里终于染上笑意。她双手交握，偏着头望向他，轻声说道：
“我知道了。今天的东西多谢你。往后不要再破费，你挣的是辛苦钱，不要随便花。”
“好。”薛良说着，便将吴婉之转了个身。
吴婉之瞧凳子上还摆着几套新衣，刚消下去的气又倏地升起，抬手就拧薛良的胳膊肉。
“薛良！衣服我自己会做！我经常做！”
吴婉之那手劲，压根拧不痛人。
薛良兀自邀功，“我知道。你手不方便，我先给你备几件。你家里人也买了。”
吴婉之对薛良花钱如流水的行为很是痛心。
薛良却拉着吴婉之往床边去。
吴婉之快行至床边，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站住扯自己的手。
“只是给你看些东西。”薛良回头说道。
吴婉之有些尴尬，到底是随他过去了。
薛良从袖筒里掏出两枚钥匙，打开唯一没被换掉的床头横柜，示意吴婉之去看。
吴婉之瞧里面竟然都是银子、银票和钱庄的票据。
不待吴婉之说话，薛良便解下一枚钥匙塞进她掌心。
“我过阵子要出趟远门，估计要西五个月才回来。你帮我管钱，不管家里谁有事，都从这里拿去花。”
吴婉之推拒的手又被推回。
“婉之，就当帮个忙。”薛良说道。
吴婉之见薛良坦诚，便也不再忸怩，握紧钥匙，抬头又有些担忧，“你要去哪里？”
薛良瞧她如此，眸光亮了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