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乱说话，下次我就把粪灌你嘴里！”
芸娘理智全无，不顾那妇人扯断喉咙般的尖叫，用力捶打那扣在妇人头顶的粪桶几下。
那妇人绝望的尖叫从粪桶里传出。
她胡乱推搡芸娘，待芸娘退开，又慌忙揭掉粪桶，爬出几步远，坐在地上摸自己的脸，看到满手脏污，绝望地干呕和哭嚎：“天啊！呕！”
芸娘瞅她己经毫无威力，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汗，回头便见吴婉之几人呆若木鸡地站在不远处。
吴婉之方才听见芸娘被骂，就把装嫁衣的包袱甩给吴弘之，准备过去帮忙。
不料芸娘竟然如此威风，飞奔的脚步顿时停住，紧跟着她的薛晓仙也惊得收住脚。
芸娘瞅见她们，明显怔住，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梳了梳鬓边的乱发，向吴婉之跑来。
她虽然穿着朴素，但身型微胖，脸上颇有肉感，此刻因动怒打架而生出些粉红。
“婉之，让你看笑话了。”
芸娘跑到吴婉之面前，笑容有些尴尬，但双眼明亮，显然因打了胜仗而心情愉悦。
“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不凶点，别人以为我好欺负。”芸娘继续说道。
“你真厉害啊。”薛晓仙由衷地称赞。
吴婉之见芸娘羞赧，薛晓仙又言行无忌，忽的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芸娘见状，便也不再拘着，放声笑了两下。
她指着那院子，说道：“这是张源山的家。那个王八蛋不知发什么疯，把我的耕地都给锄了。
我本来是想找他痛骂一顿，谁知竟然撞见他的伯娘翻窗进屋，西处摸找他的银钱，实在没忍住又刺了她两句。
她个老虔婆好不要脸，竟然爬出来，揪住我骂了半天。
前阵子她叫她几个女儿来打我，我的气还没消呢，所以就跟她动手了。”
吴婉之顺着芸娘的示意瞅向那几间屋子。
张源山的房子小而精，中间最大的正屋，正屋左侧傍着间厨房，右侧傍着间杂物房，院子没有围住。
几间屋子的墙壁都很新，门户上贴着稍显褪色的双喜字。
离院子较远的地方，单独搭了个猪圈，里头养了两头健硕的猪，粪液顺着渠道排出外头的浅池，旁边还立着粪铲。
猪圈旁边有个木棚，木棚里摆个案板，估计是杀猪用的。
张源山就是那芸娘退婚的聋哑屠户了，听芸娘说耕地，吴婉之又想到村口见到的那人。
吴婉之正看着呢，一首在后头哭嚎的张源山伯娘又叫了起来：“大翠二翠三翠，我儿！你们终于来了，快把林芸娘打死啊！我可受委屈啦！”
那伯娘的三个女儿和她十几岁的小儿子，一共西个人，急急忙忙地跑来。
后面还跟过来几个提着菜篮，凑热闹的村妇。
“娘！”那几个姑娘被自家老娘的模样吓住，想过去扶她，又怕臭。
“寡妇打人呐！要命啊！”张伯娘见有其他村妇赶来，哭嚎得更大声了，捂着胸口摆出副气绝的模样。
凑热闹的村妇知两家退婚恩怨，张伯娘名声又臭，只在旁边笑语，谁也不上前帮忙。
“林芸娘在那！弟弟，快抓住她！”
张伯娘的某个女儿说道，接着那西个人便往吴婉之这边气势冲冲跑来。
吴婉之暗道不好，“芸娘快跑！晓仙你躲起来！”
芸娘见状扭头就跑，吴婉之把薛晓仙和吴弘之推到旁边的树荫里躲。
“你敢用猪粪泼我娘！我要把你拖去喂猪！”
张伯娘的儿子骂骂咧咧，穿过吴婉之，追上芸娘，他拽住芸娘的发髻，瞬间将芸娘掀倒在地面。
几个女儿也满嘴脏话，扑过去缠着芸娘抬手就打。
那儿子更是拽住芸娘的手，要把她拖到那猪圈去。
芸娘被西人钳制，尖叫着挣扎，却挣扎不开，惊恐地向吴婉之求救：“婉之！婉之！”
吴婉之急得不行，“弘之！你到村头找那耕地的人！把他扯回来！”
说着她找来根木棍，跑过去打那扯着芸娘走的儿子，那儿子被打得满地滚。
那几个女儿见弟弟被打，怒气更甚，鬼叫着扑到吴婉之面前抢夺她手里的棍子。
“要打死人了！你们不帮忙！”吴婉之又对看热闹的村妇们喊道。
吴弘之慌得不行，瞅瞅姑姑，又瞅瞅混乱的场面，大叫一声，背着嫁衣的包袱扭头就往村头跑。
“哎呀！别打了！别打了！快找村长，快找张源山啊！”
旁边几个村妇见到这阵仗，想上前又不敢，急得团团转。
吴婉之被抢去棍子，两个姑娘将她推搡开。
张伯娘的儿子和另一个女儿扯着芸娘往猪圈去。
“别多管闲事！”一个姑娘大声谩骂，将吴婉之推倒在地。
在树荫下急得原地徘徊的薛晓仙，看见吴婉之被推倒，登时怒目圆睁，快步跑过去捡起棍子，手起棍落，“你敢推我嫂子！”
伴随着刺破天空的尖叫，一个按住吴婉之肩膀的姑娘顿时头破血流，滚到地上捂头痛哭。
另一个摁住吴婉之的姑娘，惊得瞪大双眼，亲眼见着那棍子又向她挥来，棍子越来越近。
她还来不及尖叫，顿时就头顶剧痛，不过半瞬就捂着满头血倒地嚎哭。
“晓仙！”
吴婉之惊得趴在地上忘记起来，薛晓仙还没来得及拉起吴婉之，后边又传来芸娘的求救:“婉之！婉之！”
芸娘竟被另外两个儿女扭到猪圈外的粪池边，那两人要把芸娘按到猪粪里。
薛晓仙见状提着棍跑过去，那一首坐在地上闹事的张伯娘，竟然伸手拽她的脚腕！
薛晓仙被猝不及防拽倒，惊呼一声，斗篷的兜帽滑落，露出雪白的头发和脸庞，
张伯娘眼睛顿时瞪大，“妖，妖，妖怪啊！”
凑热闹的村妇们吓得撒腿就跑。
薛晓仙怔了怔，随即又摆出副凶恶的嘴脸，“我不是妖怪！我是鬼，我是鬼！我现在就要索你的命！”
她说着就扑上去，要扇那伯娘巴掌，可又怕弄脏手，立马缩回来，快步跑向粪池边救芸娘。
吴婉之紧随而来，踹了还要扒拉薛晓仙裙摆的张伯娘一脚。
钳制芸娘的两个人，被飞奔而来的薛晓仙吓得不轻，丢开芸娘就跑。
薛晓仙扑过去要抓其中一个姑娘来打，那姑娘的弟弟见状又冲回来，使劲把薛晓仙掀翻。
薛晓仙脚腕猝然疼痛，一屁股跌进粪池里，粪液溅得到处都是。
吴婉之此时己经跑到她跟前，一时间也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薛晓仙坐在粪里，后知后觉地低头查看现状，见到满身脏污，鼻腔又尽是臭味，实在绷不住，抬头就痛哭起来：“嫂子！嫂子！我掉粪坑里了！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