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婉之回屋穿好衣服,穿的是薛良离家前买的交领白裙。
裙子的袖摆和下摆处,晕着深浅不一的水墨,里外两三层,用同样染着水墨的腰带简单束出腰身。
束得比较随意,腰带的半段还落在裙身上,快步走路,那半截腰带便随风翻飞,裙摆也像湖水般泛动。
这衣裙有些厚度,吴婉之夏天几乎没穿过,如今秋季微凉,正好可穿。
她拎着绣花鞋坐到井边洗干净脚,才穿好鞋子跑向往厨房。
跑了半道又觉着自己太急,放缓脚步,站到门边先往里探头,看薛良在做什么。
有些期待,又有些拘谨,目光小心翼翼,柔顺的长发随着侧肩的动作散开,整个人柔和得不行。
薛良正在灶前烧水煮面,他把细碎的枯枝折断扔进灶口,侧过头便瞧见吴婉之,眸光明显变亮。
他随即露出个淡笑,眼中的疲累之色几乎褪尽。
他轻拍身边的板凳,声音带着愉悦,轻得似在拐人:“婉之,快进来。”
吴婉之抿唇,瞬间忘记方才放缓脚步的心思,小跑进去,在他旁边坐下。
薛良伸手将她的板凳拉近,觉得不够近,又揽腰将她贴近一些。
他低头端详她的脸,笑道:“婉之,怎么回事,你好像比之前更好看了。”
吴婉之脸颊泛红,觉得薛良不该说这种不着调的话,嘴角却忍不住弯起小小的弧度。
她躲开他的视线,学着薛良,伸手搂住他的腰身,“你不要胡说。”
薛良眼底的笑意更深,“是真的,方才我以为是哪个仙子掉我家里来,看了半晌才认出这是婉之。”
薛良的胡话信口拈来,吴婉之羞得不行,搂他腰的手打他一下,“不要说了!”
薛良哼笑两声,觉得此地施展不开,扭头从后面的柴火堆里,扯两根较粗的枯树枝,塞进灶口。
也不管什么面不面,汤不汤的,轻拍吴婉之的后腰,“婉之,这里太挤了,去那边坐。”
微扬下颌,示意吴婉之去桌边说话。
吴婉之依他的意起身往饭桌走,薛良在她身后跟过来。
她刚在长凳坐下,不过半瞬,又被薛良抱起,很快坐到他腿上。
他垂下头,下颌挨到她脸侧,拿起她的右手,捏着她的手指逐根查看。
吴婉之的手指白皙纤细,指甲圆润光滑,每一片都长得很好。
薛良的拇指轻搓她的甲面,似在检查真假似的。
吴婉之感受到他的用意,便开口解释:
“那段时间娘不让我碰水,我又每日上药,指甲一个多月就全部长好,完全看不出以前伤过。”
“嗯,挺好的,长得很漂亮。”
薛良忽然与她十指交扣,贴着她的掌心沉默良久,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有些伤情:
“婉之,我当初没料到自己会走这么久。
我离开镇子的第一天就开始想你,去到北州更是倍加思念,每天恨不得睁开眼睛就能回到家里。
我总想婉之在做什么,没有我的消息会不会害怕,我娘身体可好?幸好你们可以互相照应。
婉之,这半年,你和娘在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吴婉之听得伤感,握紧他的手,仰头望着他,露出淡淡的笑容:
“娘这几天吹了风,有些咳嗽。我己找柳大夫开过药,估计休息几天就能恢复。
晓仙状态也很稳定,比刚回家时更活泼开朗。家里其他人也都好得很。
家里发生的杂事,我等你休息好再讲给你听。”
薛良听得仔细,听完便轻声追问:“那你呢,你好不好?”
吴婉之沉默半瞬,笑容变得更大,但还隐着些许伤感:
“我也好,我不仅可以绣帕子挣钱,还帮人缝补、定制嫁衣,挣得钱比以往更多。
薛良,以前从来没人赏识我,但现在我可以接到制衣的生意了,游管事和芸娘都夸我手艺好。
我觉得我可厉害,也赚到一些银子放在柜子里。要是你在,你就知我当时有多开心了。”
薛良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知她有些隐瞒,也没有追问,只是抱得更紧,“那太好了。其实你一首都这样厉害,你终于发现自己很了不得了。”
薛良最后一句话语气上扬,有些故意调侃的意味在里头。
吴婉之知他虽然调笑,但说的都是真心话,便跟着笑,眼睛始终落在他的脸上。
薛良这趟元气大伤,虽然身型还是结实,但明显比离家前瘦一圈,瘦削的脸看上去更加冷峻。
只是他对吴婉之好,所以才半点煞气都没有显现,连往常那令人生寒的三白眼,都露出亲近的笑意。
他想必是喂马时,去河里洗过澡,身上的玄色衣服潮湿,没有半点异味。
只是洗得糙,洗完又策马回家,脸上重新染了沙尘,断眉上还沾着点沙。
吴婉之伸出拇指,帮他把眉上的泥沙搓走,“那薛良你呢,你好不好?路上是不是很辛苦?”
她知她问了,薛良不一定会如实回答,但吴婉之还是想问,她想让薛良知道自己在乎他。
薛良眸光深深,笑道:“有点不好,不过看见你就全都好了。”
两人没再说话,只望着对方笑,彼此眼里都映出对方的模样。
“婉之,我觉得你让我亲一口,我会更好一些。”
薛良抚摸她的脸庞,眼神比方才还要深,甚至有些渴望与郑重在里头。
吴婉之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头。
薛良随即转过她的腰身,让她换个方向,使两人面对面,没再言语,托起她的下颌便俯身拥吻。
许久之后,吴婉之将额头抵在他肩上喘息,“薛良,面汤滚了。”
锅里的面汤确实是滚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薛良半个眼神都没给,重新抚起她的脸压上去,沉醉道:“让它滚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