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溪的晨雾还未散尽,李铁匠的破布短打己被汗水浸透。
他佝偻着背蹲在溪畔,枯树枝在泥地上划出歪扭的沟壑,突然用拳头重重砸了下大腿:"王大柱!
带二十个能扛的,把溪石往上游搬!"
王大柱正扛着半人高的废铁踉跄,闻言把铁料往地上一墩,震得碎石乱跳:"得嘞!
李师傅您说咋整就咋整!"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汗,扯着嗓子吆喝流民,粗粝的声音撞在山壁上,惊起一群麻雀。
萧承煜站在高处的树桩上,袖中系统面板正泛着微光。
这是他穿越后第三次见到系统提示——"当前任务:打造百件武器(进度9/100)"。
他望着溪谷里晃动的人影,指节无意识地着腰间龙纹佩。
母亲临终前的血痕早被岁月磨淡,可那天她攥着他手腕说"活下去"的温度,倒像是刻进了骨头里。
"小王爷!"赵伯捧着个粗陶碗挤过来,碗里是混着野菜的稀粥,"李师傅说水力锻锤得改河道,这活计费力气,您多少垫垫肚子。"
萧承煜接过碗,粥里的热气熏得鼻尖发酸。
三天前他还在装疯卖傻往脸上抹灰,被北燕士兵用刀背戳着骂"南楚余孽",如今能站在这里看流民们为他搬石运铁...他低头抿了口粥,米粒硌着后槽牙,突然笑出声:"赵伯,您看那堆废铁像什么?"
老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山坳里堆着半人高的废犁、断剑、锈蚀的甲片,在晨阳下泛着冷光。"像...像堆破铜烂铁?"
"像火种。"萧承煜把空碗递回去,指腹蹭过系统面板上的进度条,"等李师傅的炉子烧起来,这些破铜烂铁就能变成刀,变成盾,变成南楚人手里的骨头。"
山风卷着铁屑刮过,李铁匠突然首起腰,布满老茧的手重重拍在新砌的砖墙上:"起炉!"
流民们瞬间安静下来。
李铁匠从怀里摸出块黑黢黢的布包,郑重展开——里面是片指甲盖大小的玄铁残片,在火光里泛着幽蓝。"这是先皇那柄'定楚'的碎料,"他声音发颤,"当年北燕破城时,我藏在茅厕房梁上三天三夜才保住的。"
锻炉的火舌"轰"地窜起,映得老人的白发通红。
他抄起铁钳夹起块废铁,锤头落下时带起破空声:"小王爷说得对,咱们不造杀人的箭,只铸护人的刀!"
火星西溅中,萧承煜的系统面板突然亮起刺目的金光。
"叮——任务'打造百件武器'完成。
奖励《兵法·初级》(可提升士兵训练效率30%)。"
他指尖微颤,迅速扫过奖励说明。
不远处影七正抱着刀靠在树边,刀鞘上还沾着昨夜刺客的血。
萧承煜摸了摸腰间的短刀——这是李铁匠今早刚打的,刃口在阳光下泛着青,比他前世博物馆里的汉剑还锋利。
"王大柱!"他提高声音,"今晚戌时,带二十个最壮实的来后山谷。"
王大柱正用袖子擦铁锤,闻言咧嘴笑:"得嘞!
俺这就去挑人,保证挑出能扛三袋米的!"
月上中天时,后山谷的空地上燃起三堆篝火。
萧承煜蹲在石头上,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歪扭的三角:"三人成伍,中间持盾,左右持刀。
敌人冲过来时,盾手顶前,刀手从两侧砍马腿——都记着?"
流民们蹲成一圈,眼睛在火光里发亮。
有个叫狗剩的少年搓着手:"小王爷,俺昨天见影七大人使刀,快得跟闪电似的,咱能练到那地步不?"
"先把这三角阵练熟。"萧承煜用树枝戳了戳三角尖端,"孙子说'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等你们能把这小阵走顺了,再教你们更大的。"
影七突然从树后闪出来,刀鞘敲了敲狗剩的脑袋:"光记口诀有屁用?
起来练!"他踢了踢旁边的草人,"现在你是北燕骑兵,冲过来!"
狗剩涨红了脸冲过去,盾手慌忙举盾,右边的刀手却慌得砍空了。
萧承煜皱着眉看了半刻,突然蹲下来拍盾手的肩:"你这盾举得太高,马腿在下面!"他抓起根树枝比划,"记住,盾沿齐腰,刀手砍的位置比你低三寸——再来!"
山风裹着虫鸣掠过,训练声惊醒了林子里的夜鸟。
萧承煜擦了擦额头的汗,余光瞥见影七正盯着狗剩的动作点头。
他知道影七在挑人——黑鳞刺客的眼力,能一眼看出谁有习武的骨相。
"小王爷。"影七突然出声,刀鞘尖挑起地上的一串泥印,"今早铁坊东边的野莓丛里,有新踩的脚印。"
萧承煜蹲下来,指腹蹭过泥印里的草屑。
脚印前深后浅,是常年走山路的人——北燕细作?
还是萧景鸿的人?
他望着铁坊方向跳动的火光,突然笑了:"王大柱,明儿把后山的废木材全搬到铁坊门口,你见天晌午就扯着嗓子报账,就说'今日收废铁三十斤,炭料两担'。"
王大柱挠头:"俺这大嗓门,能传二里地呢!"
"就要传二里地。"萧承煜拍了拍他的肩,"让那些躲在林子里的耳朵听听,咱们就是群只会敲铁的穷工匠。"
第二日黄昏,影七的刀突然抵住了个樵夫的后颈。
那樵夫背着半筐松枝,手却在发抖——松枝底下,露出半截带鞘的短刀。
"东边岩洞里还有一个。"影七的声音像浸了冰,"他裤脚沾着青苔,是今早从溪水上游过来的。"
萧承煜盯着岩洞口的阴影,指节捏得发白。
他转头对王大柱道:"去把山路上的野藤全砍了,再让流民们把火油装进水囊,埋在弯道处。"他摸出腰间的短刀,刃口在暮色里泛着冷光,"今晚,给他们点'惊喜'。"
深夜的山风裹着潮气。
两个黑影猫着腰摸近铁坊,脚下突然绊到根细绳。"小心——"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爆响。
火油遇火即燃,山道瞬间变成一条火龙。
王大柱举着木棍从林子里窜出来,身后跟着八个举火把的流民,火光映得他们脸上的狠劲像要滴下来。
"烧!
烧这些狗东西!"王大柱的木棍砸在第一个探子背上,火星溅在火油里,那人立刻成了个火人,惨叫声刺破夜空。
另一个探子发了疯似的往林子里跑,却被影七的刀拦住去路。
刀光闪了两闪,探子腿上顿时多了道血口,踉跄着栽进草丛。
"放他走。"萧承煜站在高处,声音像块冰,"他回去报信,才好引大鱼上钩。"
火光照亮了他的脸,眼尾的泪痣在跳动的火光里忽明忽暗。
远处山道上的浓烟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肉味和铁炉的炽热。
赵伯捧着件外衣过来,欲言又止。
"说。"萧承煜接过外衣披在肩上,目光仍盯着铁坊方向。
"李师傅今夜没睡,"赵伯搓了搓手,"他蹲在溪畔看了半宿流水,嘴里念叨着'水力...水力',还拿树枝在地上画大轮子。"
萧承煜望着铁炉里未熄的炭火,突然笑了。
山溪的流水声里,传来隐约的锤声——李铁匠的夜工又开始了。
他摸了摸腰间的龙纹佩,对着山风轻声说:"等水力锻锤转起来...这天下,该换换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