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在鼻腔里搅成一团令人作呕的腥甜。林深用手电筒扫过布满青苔的石壁,光束里悬浮的尘埃像无数细小的银针,扎进他发酸的眼眶。暗河的水流声在密闭的溶洞里被无限放大,轰隆隆地撞击着耳膜,让他几乎听不见身后陈默的脚步声。
“这应该是镇东那条断流的河下游。”陈默的声音沙哑,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渍,军绿色外套早己被岩壁渗出的水打湿,“当年修水库截断了河道,谁能想到地下还藏着这么大的空间。”
林深没搭话,目光死死盯着脚下的浅滩。手电筒光晕里,几串模糊的脚印正蜿蜒向前,边缘被水流冲刷得支离破碎,却依然能看出是成年人的鞋码。自从在废弃的老祠堂发现暗门,他们己经在这地下溶洞里摸索了两个多小时。手机信号完全消失,唯一的指南针也在十分钟前开始疯狂旋转。
拐过一个巨大的钟乳石,前方突然开阔起来。林深的手电筒扫过洞顶,整个人僵在原地。数十具尸体被粗铁链吊在半空,泛白的手脚随着水流晃动,在石壁上投下诡异的阴影。有些尸体己经高度腐烂,蛆虫从空洞的眼窝里爬出,滴滴答答落在下方的河水里。
“是失踪的村民。”陈默的声音发颤,他举起相机快速拍照,闪光灯在黑暗中明灭不定,“王阿婆的儿子,李叔家的女儿……”
林深弯腰查看最近的一具尸体,脖颈处的伤口整齐得可怕,像是被某种锋利的器械瞬间切断。突然,他注意到尸体手腕上缠绕的红绳——和三天前在案发现场找到的碎布条材质完全相同。
“这些不是普通的凶案。”林深扯开尸体破烂的衣领,胸口处的刺青赫然在目,那是一只展翅的乌鸦,爪子紧紧攥着一颗骷髅头,“还记得镇上那座废弃的鸦神庙吗?这些人都是信徒。”
陈默脸色骤变:“你是说,跟二十年前的邪教献祭案有关?可当年不是己经……”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林深迅速熄灭手电筒,拉着陈默躲进旁边的石缝。黑暗中,一束幽蓝的光由远及近,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喃喃低语。
“该献祭了……”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河水又要干涸了,鸦神需要新的祭品……”
林深屏住呼吸,透过石缝望去。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缓缓走来,手中提着一盏青铜油灯,火焰在幽蓝的光笼罩下诡异地扭曲。黑袍下露出的皮肤布满青灰色纹路,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
“是镇长!”陈默猛地抓住林深的胳膊,却不小心碰落了脚边的石块。哗啦一声,在寂静的溶洞里格外刺耳。
黑袍人骤然转身,幽蓝的目光精准锁定他们的位置。林深拉着陈默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和急促的脚步声。暗河的水流突然变得湍急,在狭窄的溶洞里形成漩涡,好几次差点将他们绊倒。
“分头跑!”林深在轰鸣的水声中大喊,用力将陈默推向左边的岔道,自己则向右狂奔。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幽蓝的光在岩壁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仿佛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
不知跑了多久,林深的肺部几乎要炸开。前方突然出现一道铁栅栏门,锈迹斑斑的锁孔里插着半截钥匙。他顾不上多想,用力转动钥匙,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刚冲进去,身后就传来重物撞击铁门的巨响。
林深背靠铁门滑坐在地,手电筒的光在黑暗中摇曳。这是一个狭小的石室,西面墙壁上刻满了奇怪的符文。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石质祭坛,上面供奉着一尊乌鸦雕像,翅膀下压着一本泛黄的古籍。
剧烈的喘息声中,林深翻开古籍。第一页的日期让他瞳孔骤缩——1998年7月15日,正是雾山镇第一起失踪案发生的日子。字迹歪斜的记录里,详细描述了一场为了祈求河水永不干涸的献祭仪式,而献祭的对象,正是被称为“鸦神”的存在。
“原来如此……”林深喃喃自语,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砖石移动的声响。他抬头望去,只见祭坛上方的洞顶缓缓打开,月光倾泻而下,照亮了石室角落的一具白骨。白骨的手中紧紧握着一张照片,照片上年轻的镇长正搂着一个小女孩,那女孩的眉眼,竟与最近失踪的李小雨有七分相似。
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从头顶传来的。林深迅速熄灭手电筒,将古籍塞进怀里。月光下,黑袍人的身影从洞顶降下,幽蓝的火焰照亮了他的脸——那确实是镇长的面容,只是左眼角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右眼珠早己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黑色的鸦眼。
“外来的侦探,果然很麻烦。”镇长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他举起手中的青铜油灯,火焰突然暴涨,“不过没关系,今晚过后,你也会成为祭品的一部分。”
林深握紧口袋里的匕首,目光扫过石室的每个角落。他注意到祭坛下方有一道细小的裂缝,水流正从里面渗出。或许,那就是逃生的关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林深试图拖延时间,“那些都是你的镇民,甚至还有你的亲人!”
镇长的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为了守护雾山镇。二十年前,鸦神显灵,告诉我只要定期献祭,就能让河水永不干涸。你以为那场洪水为什么会突然退去?是鸦神的恩赐!”他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在石室里回荡,“李小雨是我最疼爱的孙女,但为了全镇人的性命,她必须成为祭品!”
林深心中涌起一阵恶寒。就在这时,他听见远处传来警笛声。是陈默成功通知了警方!镇长也听见了声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能让你们破坏仪式!”镇长挥舞着油灯扑过来,幽蓝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林深的衣角。剧烈的疼痛中,林深侧身躲过攻击,匕首狠狠刺向镇长的肩膀。黑袍下的皮肤坚硬如铁,匕首只划破了一层表皮,却激怒了对方。
镇长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抓住林深的手腕用力一扭。林深吃痛松手,匕首掉进了祭坛下方的裂缝。千钧一发之际,他突然想起古籍上的记载,猛地扯下脖子上的红绳,将其缠绕在油灯的灯芯上。
“你在干什么?!”镇长惊恐地后退,幽蓝的火焰接触到红绳的瞬间,突然变成了诡异的紫色。林深趁机冲向祭坛,将油灯狠狠砸向地面。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石室剧烈震动。紫色火焰迅速蔓延,照亮了墙壁上的符文。镇长在火焰中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黑袍下渐渐长出黑色的羽毛。
林深顾不上查看,顺着裂缝里渗出的水流寻找出口。身后传来镇长的怒吼和铁链断裂的声音,紧接着是翅膀拍打的巨响。他冲出石室的瞬间,整个溶洞开始坍塌,石块如雨点般落下。
跌跌撞撞地跑出暗河入口,林深瘫倒在泥泞的地面上。远处,警车的灯光穿透浓雾,陈默带着一队警察向他跑来。天空中,一只巨大的乌鸦发出尖锐的鸣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你没事吧?”陈默将林深扶起,目光警惕地望着溶洞方向,“那个镇长……”
“他不会再害人了。”林深看着手中烧焦的古籍残页,上面最后一行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当紫火焚尽鸦神,雾山镇的诅咒终将解除。
警笛声中,东方泛起鱼肚白。这场持续了二十年的噩梦,终于在黎明前画上了句号。只是,当第一缕阳光照进雾山镇时,没有人注意到,在废墟深处,一颗黑色的鸦眼正在泥土中闪烁着诡异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