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并非到站,而是停在了一片空旷的平原上。
包厢座里只有我一人。
师傅、炼狱先生、炭治郎他们,连炭治郎背着的箱子都门户大开,里面空空如也。
原本抱着的师傅的日轮刀己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梦里收到的多层食盒放在膝上。
环顾西周,这节车厢的乘客全都睡得正酣。
身为鬼杀队队员却和普通乘客一样沉睡,再次让我感到羞愧。
虽然应该去找师傅他们,但很在意巌胜大人给的包袱里是什么。
车外不时传来怒吼和轰鸣,应该立刻出去才对……但只是确认一下内容应该很快吧…?…好!打开看看!
展开包袱皮,里面出现一个漆器的高级双层食盒。
问题来了。正要打开盖子,等等,我犹豫了一下。
想起在巌胜大人宅邸讨吃的时端上来的是什么。
对,是小孩的腿(新鲜的)。
食盒里装人肉也并非不可能。
还好打开前想到了。不然打开食盒怕是要留下心理阴影。
我尽量把食盒拿远,一点一点地挪开盖子,做好了无论看到什么都承受的准备。
拜托了,一定要是普通的便当啊…!
“…嗯?”
食盒里装着的不是淡粉色的肉…而是红豆饭。确认第二层,又是红豆饭。
饭团状的红豆饭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不过为什么是红豆饭?
他说是喜事,难道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想到这里,刚才和巌胜大人说话时的不祥预感,以及今早和师傅发生的种种掠过脑海。
“果然你这老混蛋偷看了啊!!!!我杀了你!!!!!”
我在众多乘客仍在沉睡的车厢里尖叫,但无人回应。
在愤怒与羞耻沸腾的头脑中,思绪翻腾。
食盒在这里,莫非他还在附近…?!难道外面听到的声音是那老混蛋在和师傅他们战斗…?
外面天色尚暗,黎明将近,但鬼仍有充足的活动时间。
我把红豆饭重新包好绑在背上,从列车车窗跳了出去。
从停在平原中央的列车车窗跳到地面,我察觉了列车的异状。
列车的前端车厢脱轨翻倒了。
停车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朝前端车厢方向移动,看到师傅正与一只鬼对峙,炼狱先生则护着倒地的炭治郎站立着。
遗憾的是,师傅面前的鬼并非那个老混蛋。
“师傅——!早上好——!”
“别过来!!!”
师傅表情狰狞地用手势示意我后退。
师傅那么慌张可少见。是强敌吗?正想着,鬼的身影从师傅面前消失了。
“咦?”
“趴下!!!”
师傅的厉声命令让我回神。我下意识遵从指示趴下,刚才站的地方,鬼的手臂刺了过去,要是站着脑袋就没了。
我不禁发出一声小小的悲鸣。
“别发呆!退后!!”
“战场不需要女人。”
我一边叱责着不听使唤的腿向后跳开,但鬼瞬间就拉近了距离。
近在咫尺看到的鬼,全身覆盖着如刺青般的黑线,有着与恐怖容貌极不相称的美丽红梅色头发。
近看他的眼球,刻着“上弦、参”。
鬼的手刀劈向我的脖颈。
“…呃!”
此刻我手无日轮刀。唯有躲避。
我调动全部反射神经向右闪避,同时身体后仰。
下一秒,鬼的手刀擦过我的左脸。
束好的头发散开,飞舞起来,左耳传来灼烧般的剧痛。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下。
我准备应对下一次攻击,向后跳开,与鬼拉开距离。
但奇怪的是,一连串的攻击感觉不到杀气。
目的似乎并非杀我,而是牵制或威慑。
“椿…!”
师傅插身挡在我和鬼之间。
师傅回头看我,脸上写满焦躁。
但看清我样貌的师傅,表情瞬间冻结,变得毫无波澜。
他茫然地看着散落一地的我的头发,以及耳下滴落的鲜血汇成的小血洼。
这表情我见过太多次了。不死川实弥暴怒前三秒。
与此同时,上弦之参看到我的脸也停下了动作,睁大的眼中充满惊愕。
“小…小雪…?”
鬼如此低语道。
小雪,是人的名字吗?
他仿佛要掩盖颤抖的嘴唇般用手捂住嘴,慢慢靠近。
仔细看,鬼的脚步虚浮,像喝醉了般踉跄。
再看师傅,果然手臂受了伤在流血。
从师傅粗重的呼吸判断,应该还受了其他攻击。动作也有些不流畅。
师傅是能让鬼一闻就醉的稀血。这鬼似乎也未能幸免。效果显著到,甚至在我身上看到了别人的幻影。
“我居然…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鬼在距离师傅仅两三步之遥时蹲下,对着地面呕吐起来。那不断重复“对不起”道歉的身影,即便是在幻觉中也显得异常。
我恐惧不安到了极点,紧紧攥住了师傅羽织的下摆。
“恋雪小姐,我们回去吧,师傅一定也在等您。”
鬼步履蹒跚地站起,用与刚才判若两人的温和语气和表情说道。
他仿佛看不见拔刀戒备的师傅,毫不犹豫地逼近。
“恋雪小姐。我们回去吧。”
“你到底把谁错认成谁了…!”
师傅挥刀斩向伸手抓我的上弦之参。
瞄准脖颈的一击精准地砍中了鬼的脖子,但疼痛似乎让鬼恢复了神智,他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拳头将刀推了回去。
“咕……!!”
护着差点被砍断的脖子,鬼连滚带爬地逃开了。
“伤了人就想逃吗混账东西!!!看我不宰了你!!!!”
山脊线上太阳露出了脸。
师傅随着阳光以猛烈的势头追了上去。
“好…好痛…”
肾上腺素消退,痛觉迅速回归。
左耳阵阵刺痛。出血量也不像普通伤口。
我战战兢兢地摸了摸,感觉少了点什么。
“耳垂…?”
耳垂好像,没了点。摸着感觉少了一半。
还有不言而喻,左边的头发变得特别短,感觉头左边轻飘飘的,好奇怪。
头发就算了,百步让步吧。还会长的。
但耳垂不行。耳垂太惨了。耳朵几乎就是脸的一部分,这么显眼的地方受伤,我可是女孩子啊。我因打击而落泪。
“太过分了…耳垂…没了啊…”
“浦风少女!没事吧!”
炼狱先生跑了过来。
“炼狱先生,我的耳朵…怎么样了…?”
“…没事!没问题!
但出血很多。呼吸…你没法用呢。我来压住。”
炼狱先生用手巾按住伤口。
他查看耳朵时皱了下眉,所以“没问题”肯定是假的,但他似乎察觉了我的不安,又重复了一遍“没事的!”
师傅喘着粗气回来了。
双眼布满血丝,额头青筋暴起。
“不死川!鬼怎么样了!”
“…跑了。”
“什么?”
“把他逼到悬崖边,结果从空无一物的地方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鬼的头,然后随着琵琶声消失了。”
“血鬼术吗。”
“多半是吧。”
师傅嘎吱咬牙,朝我走来。
“没事吗?”
“大概…不行了…”
“把手巾拿开。”
炼狱先生拿开手巾,师傅的眉头皱了起来。
“呐,呐,果然缺了吧?不是没问题吧?”
“是缺了,但没大碍。”
“呜哇啊啊啊,炼狱先生大骗子…!”
“没问题!只是耳廓形状变清爽了一点而己!”
炼狱先生再次用手巾按住我的耳朵止血。
但出血还是很多,丝毫没有止住的迹象。
手巾吸饱了血,血滴顺着流下,弄脏了炼狱先生的队服袖子。
“对不起炼狱先生,衣服…”
“无妨!但是,不行啊,血止不住。粗暴点也要烧灼止血…”
“烧、烧?”
“蠢货。烧了还得了。”
师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里面有缝合用的针线,还有消毒液和纱布。
“缝起来。”
“师傅会缝?”
“不死川!别做不擅长的事!”
“比你们缝得好多了。”
话音未落,他就拉着我的手让我坐下。
把消毒液倒在我的伤口上,然后熟练地开始缝合。
“嚯。意外之技啊。”
“女子力很高嘛。”
“闭嘴。”
针扎进皮肤的刺痛感比不上伤口的痛,倒不觉得多疼。
刺啦刺啦刺啦,反复扎针引线后,师傅用牙咬断了线。
在缝合好的伤口上压好纱布,师傅苦着脸捻起我断掉的发梢。
“…明明那么漂亮的头发。”
平时帮我打理头发的都是师傅。它被鬼糟蹋了,看起来师傅比我还沮丧。
“对不起。”
“又不是你的错。”
“浦风少女即使短发也依然可爱啊!”
“诶,诶嘿嘿。”
突然被夸,我不由得嘴角上扬,但看到师傅杀气腾腾的脸,立刻又绷紧了。
不过,我也很喜欢自己的一头长发,也喜欢师傅帮我打理头发的时间。所以头发变短了,多少有些遗憾。
师傅解开另一边完好的头发,和变短的那边一起编起来,用盖着纱布的左耳包裹住藏好。
“临时凑合,这样就不显眼了吧。”
“…不死川,靠梳头也能混饭吃了。”
“除了这家伙,我可没兴趣给别人梳头。”
师傅轻描淡写地说着这样的话,让我心里痒痒的。
我不由得噗嗤一笑,脑袋被轻轻揉了揉。
用手镜确认重新梳好的头发,完成度之高让人难以相信是即兴之作,完全看不出左半边的头发变短了。
侧梳的头发完全遮住了左耳,三股辫如花朵般盘结。
“对了浦风少女!让你耳朵受伤,毁了你美丽秀发是我的责任!请让我负责!”
“负责?”
负责?是要介绍好医院给我吗?
炼狱先生笑容爽朗。
“等等。凭什么变成这样。”
“本来就是我请求你同行任务的!”
“即便如此,也没必要。要说负责也该是我。要是我应对得更好,这家伙的耳朵和头发就没事了。”
“但是呢,”
“你小子,是想借机说要娶椿之类的话吧?我看得透透的,腹黑男。”
师傅一脸打心底里烦躁地皱起眉头。
炼狱先生则像恶作剧被抓包的孩子一样咧嘴笑了。
诶,你刚才真打算那么说?
炼狱先生出人意料的反应让我感觉像被当头打了一棒。
“只要浦风少女的心意到举行婚礼时不变就好,不死川!”
“好啊,想死是吧。拔刀吧炼狱。”
眯着眼调侃师傅的炼狱先生愉快地笑着。他性格可能真的有点恶劣。
“炼狱先生,别戏弄师傅了。
我知道是玩笑,但跟别的女孩子说同样的话会被当真的,还是别说了。谁让你脸长得太浪费了。”
“嚯嚯!浪费?!”
他像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般爽朗大笑,果然脸长得太浪费了。
要是不在师傅面前,性格其实也挺好的。
“对了,炭治郎君没事吧?你刚才在保护他免受上弦之参攻击?”
“灶门少年被鬼的协助者刺中了腹部。己经呼叫救援了,隐应该马上就到。”
“诶!肚子?”
那可不妙。
想到师弟的安危,我不由得急忙跑过去。
伊之助和善逸正忧心忡忡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炭治郎。
“没事吧?炭治郎君。”
“啊,椿姐。
我没事。炼狱先生教我用呼吸法止血了。”
炭治郎君侧腹有血迹渗出,但似乎没有新出血。脸色比平时稍显苍白,但暂且放心了。
伊之助和善逸看起来也没受重伤。
“西瓜女你没事吧。”
“诶?”
“耳朵,受伤了吧。”
伊之助首截了当地问道。
“嗯,没事。”
“…头发,肯定很快会长出来的。”
“嗯呵呵,谢谢。”
伊之助大概目睹了全程。
他的语气虽然冷淡,却能感到关心。
“诶!椿酱受伤了!?没事吧!?”
“头发?是头发吗?”
“嗯,头发重新梳过了可能看不出来,但左边耳朵以下的头发和耳垂尖尖没了。”
炭治郎和善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能对还没出嫁的女孩子做这种事…!”
“一定会好起来的!振作起来!”
两人纷纷鼓励我。
真的,希望耳朵的伤能好好长好啊。
“灶门少年!情况如何!”
“炼狱先生。”
炼狱先生和师傅从后面走来。
炼狱先生似乎有话要对炭治郎说关于“日之呼吸”的事,让他改日去炼狱家一趟。
头发变短了,耳垂也没了,真是够呛,但师傅和炭治郎君都只是受伤,也算万幸。
我朝着东方升起的太阳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对了,我想起背上还绑着包袱里的食盒,正好找到个合适的树桩坐下,拿出里面的红豆饭团。
“好吃。”
意外地普通好吃。
软糯的糯米越嚼越甜。
“你那玩意儿哪来的。”
师傅一脸狐疑地看着食盒。
“醒来就在膝盖上了。”
“……别吃太多怪东西。”
师傅有点嫌弃地说着,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没保护好你,抱歉啊。”
“诶?您不是保护我了吗?您看,我还活蹦乱跳的。”
“让你受伤,说明我也还差得远呢。”
他悔恨地紧握的拳头因找不到发泄的怒火而颤抖着。指甲深陷而发白的掌心看着就痛,我把自己的手覆在师傅的手上。
“呐师傅,我一点都不在意,不过如果师傅心里过意不去,就答应我一个请求?”
“……说说看。”
“带我去吃寿司。”
“…哈啊……。你真是……。就这点要求啊…”
“还有想去泡温泉。”
“好。知道了。”
约好了哦,我和师傅拉了勾,盖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