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栖梧眉梢一挑。
她大概知道是在哪了，提包下车走了过去。
“呼！”
还没进到场馆，便听到馆内观众紧促的一阵呼声，紧接着，一道摩擦地板的碰撞声“嘭”地响起，随后一片高呼。
不想引人注目，温栖梧在场下一张长条凳那坐下，从包包里翻出一副无框眼镜戴上。
这才看清远处的队伍，是理工大排球社和市排球队，横幅上写着友谊赛，场馆内却人满为患。
她看向场内，两边体型上差距蛮大，那小年轻平时九头身的比例在对面人均一米九的队伍下，竟也显得不太突出，不过…
念头未平，对面一记配合完美的暴力扣杀球飞速掠了过来。
前排拦网的队员们下意识伸出双手拦挡，大伙目光紧紧跟着那只球，只见球跃过队员时，主攻手猛地弹起一个惊人高度伸出长臂便将球挡了回去，不偏不倚正落在了对面防守空挡的斜角上。
“哔！”
随着球落地，一声哨声响起。
理工大又夺回一分！
场下欢呼声西起，市排队伍的教练脸色很臭，要求暂停比赛重新布置战术。
另一边，场上许进眼尖看到了什么，推了推祁佑安往观众席看，少年撑着膝盖，知道朋友让他看什么，没抬头，许进啧了一声，往角落仰了仰头。
祁佑安回过头才发现温栖梧出现在了观众席。他先是有些惊讶，而后跟队友说了声。
温栖梧看着他跑过来，穿着9号白色球服，额角的汗细密闪着光泽，迎风步频迈得很大，瞧着很，朝气。
祁佑安跑到她跟前，挠了挠头，问：“怎么过来了？”
矮他一截的女人抽了一包纸巾，优雅搭着腿，笑意盈盈瞧着他说：“来看看我们小少爷球打得怎么样啊。”
脚上带弹簧似的，给她长脸了。
祁佑安脸一热，低头蹲下身接过她手上纸巾擦颈项的热汗，目光却止不住看向面前的女人。
他还没见温栖梧戴眼镜的样子。
眼镜很薄，银丝边框，多了几分知性，也更显得她精英，看起来格外庄重而高知。
他这么一跑，场上大半目光都跟了过来，留意到一道道从休息区过来的不善视线，温栖梧眯了眯眼。
这小年轻在学校还真是受欢迎。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看点颇多。
队友肘击许进，“那谁啊？”
许进瞟了眼，摸着下巴思量，“我们大佬学姐。”
队友：“？”
他们哪来瞧着这么精英的学姐？
有人认出来，疑惑：“那不是学校财管的温栖梧吗？前段时间还上了财经报，宜州商界新星，风头很盛。不过她怎么回学校了？听说当时毕业的时候一个制药工程的二代跟她求了婚，闹得挺大，结果最后掰了，很少回来。现在跟祁佑安这是...是什么情况？”
队友咂吧了一下嘴，这还看不出来吗？
他瞧着瞧着点点头，“不过话说祁佑安这小子可以啊！别看他平时不精明，但在这块方面，”他眼神微妙，“这年纪轻轻的一蹲就少走了多少弯路。”
有人不同意，推他，“你有人祁哥这么优秀吗？”
那人嘿嘿赔笑，“也是，那张脸是真的喷不了，人也能吃苦，不过我看啊，他的苦算是吃到头了……”
“哔！”
场下教练见一群人注意力都不在比赛上，吹了声短哨，上来维持秩序。
温栖梧收回手，声音淡了些，“回去吧。”
祁佑安点头起身，想了想，他回头补充，“应该还有三局，你要是忙就先回去，我等会赶回去...”
“祁佑安。”她打断。
少年止住话，澄澈的凤眸回望着她，似有一潭波光粼粼的湖水。
“加油。”她说。
这场比赛温栖梧看到了最后。
五局三胜，一如祁佑安所料，双方僵持到了最后一局。
前两局大抵是市排轻敌了，后两局调整了战术，加上多年比赛训练出来的配合，压着这边主要得分的主攻手来打。
“嚓！”
又一个球在自由人许进那丢了。
大伙气势有些低了。
教练在场边拍手，“干什么呢！还没输别给我摆出一副丧气样！”
祁佑安下意识朝那张长椅上投去一眼，她还坐在那，没听电话，一贯的温定，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朝他微点了一个头。
祁佑安被压制得焦躁的心莫名定了定。
队伍状态回暖，接下来几个球的表现都可圈可点，赛事随着比分的拉近越发胶着。
最后一个球由市排发球，到底是经验足，心态够稳，首接发出了一个堪堪压着网过的一个飞速角球。
许进扑过去的一刹，大家心提到了喉咙眼。
“啪！”许进这次挡了下来！
球被掂高，这是一个扣杀的绝佳机会。
“祁佑安！”他喊。
几乎是在同一刹，少年鞋底与地板发出吱吱摩擦声，一道欣长的身体在空中用力腾起，抬臂收腿扬腰，像极了一把弧度优美的弓，在空中的最顶端，拉满——
少年臂展当手挥下去的时候，温栖梧手臂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嘭！”响亮的触地声。
一记漂亮的扣杀！
“喔！”大伙激动呐喊！
但裁判并未当即判分，刚刚那球落得太快太猛，擦着角边线，没看清，现场没有回放，一裁二裁交涉了一番后，双手举起，判定为界外球。
一记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的扣杀，就这么惋惜落空了。
“吁~”
场下一阵唏嘘。
隔着人群，温栖梧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少年低头看着那个角，热汗一滴滴往下淌。
许进上前拍拍人肩膀，安慰：“没事佑安，要不是你，咱们前两局就被踢了。”，大伙也早有预想，纷纷宽慰，“是啊，打成这样可以了，咱们不是专业的。”
比赛结束双方握手，市排队长发自内心：“打得挺好。”
祁佑安提起精神，微点头，“谢谢。”
那人笑笑，将祁佑安打量了一遍，认真：“你的弹跳力很好，很适合打排球。”
双方简单交涉了一番，祁佑安瞥向场外的那张长椅，跟人说了声，从休息区拿起书包跑了过去。
温栖梧正低头回着消息，听见脚步，微抬了头，一双底很薄的德训鞋出现在视线里。
少年微喘气，“好了。”
温栖梧瞟了眼远处，“都好了？”
“嗯。”祁佑安点头。
她像是没再深究，空出只手拍拍旁边，“坐会。”
祁佑安默声坐下，他有些欲言又止，可看着她手上不停打字，情绪也看不出一二，便止住了话，陪她坐着。
十几分钟后，场上大伙交流得差不多，见他们还在，许进跟一高挑的女孩走了过来，许进打招呼：“学姐好。”
祁佑安低声解释：“这是我朋友，许进，另一个是排球社的队友，汪颖。”
之前见过一回，温栖梧有些印象，她收起手机，起身伸出手：“你们好，我是温栖梧。”
许进连忙低头握手，汪颖看着面前身着一袭剪裁得体套装西裙的女人，淡淡点头，“学姐好。”
温栖梧敛眸，注意到面前的女孩便是刚刚坐休息区的其中一个，她唇角弧度深了几分，“好。”
祁佑安没想到温栖梧会这么正式跟自己的朋友打招呼，想到人忙，怕是也懒得跟他们多说话，他拿起她的手提包，替人开口，“我们有事先走了。”
“有换洗衣服吗？”温栖梧站在原地偏头问。
“有，怎么了？”
她看了一下腕表，口吻平常：“去洗个澡。”
心跳平静下来的祁佑安意识到自己身上汗味重，连忙应了声，抬腿往更衣室跑了过去。
他冲到一半发现自己拿着人的小皮包，又跑了回来，将包包放回给她，脸上微红，不好意思跟人道歉，走前还补充，“我很快。”
许进看得想笑。
汪颖在一旁脸色微变，除了他奶奶，她还从来没见过祁佑安对哪一个女生这样。
她目光看向人，语气听起来像是一番夸赞，“早就听说学姐工作上雷厉风行，没想到私下也很有威严。”
温栖梧俯身坐了回去，提起小腿，优雅交叠，那张木质长椅硬是被她坐出了一副王座的气势，她抬头打量着她，脸上还噙着一丝笑，
“是啊，不然我这么多年白干了呢。”
什么温柔可人，什么贤淑温婉，甚至是被爱呵护，都不如被尊敬重要。
如若不然，她能让他们恭恭敬敬喊学姐？她不是温栖梧的话，只怕不过他们口中那小年轻无足重轻，顶多叹一句体贴的女友，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这些话，温栖梧自然是懒得说，只当一个小辈把自己当成假想敌不和善的三言两语罢了。
不过这轻飘飘的一句细细思索起来倒十分打击人，汪颖面色有些难看。
许进在一旁心里首呼温栖梧真不愧是大佬，这份气质和从容真跟他们不是一个阶梯的。
温栖梧没必要与一个小学妹计较，将包提到膝上，对着一截空出来的长椅扬手。
许进受宠若惊坐过去，主动跟人攀谈了几句，温栖梧瞧着冷傲，但交谈间给人感觉很舒服，话不多又深彻入理不卖弄阅历，许进觉得投机一下子敞开了话题。
汪颖在一旁插不上话，留意到那只随手放地下Prada的限量款手提包，她泛青的脸色出现一丝扭曲。
聊着聊着见祁佑安回来了，许进有眼力见止住了话，“学姐，那我们，我们先走了啊！”说罢连忙拉着汪颖离开。
祁佑安见许进开心朝自己仰了一个头，他走近见温栖梧掏出手机，踱步跟人讲工作。
看样子，温栖梧跟他们聊了许久。见人挂了电话，祁佑安认真：“谢谢。”
她似乎没太在意，往长椅上撇了一下头，“拿上东西，走。”
祁佑安看过去，见着长椅底下的那只包包，他弯腰将那只不过他长大小的包拎了起来，又顺手给人拍了拍底下的灰尘。
高跟鞋哒哒声响起。
他抬头，女人衣着风格优雅风韵，那套线条流畅的西装裙将她的身形勾勒得极为有型窈窕，连身影打在空旷的场馆地板上都像是一道风景线，形成一个焦点，优雅远去。
祁佑安驻足了一会。
随后，抬腿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