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歌的目光如同穿过空气的冰棱，落在他脸上，毫无情绪波动，仿佛他只是会发噪音的物件。
“李斯表哥。”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种平板的、属于小女孩的清冷，但此刻，这熟悉的声线配上她毫无惧色站出来面对弓箭的姿态，以及那句莫名其妙的“他值得”，在贵族少年们心中激起一种怪诞又令人不安的陌生感。
“看来，”她小巧的唇角似乎牵起一丝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你引以为傲的‘狩猎’，只局限于无法反抗的……靶子？”
李斯的脸色瞬间由红转青，额头青筋暴起！这是赤裸裸地讽刺他只会欺凌弱小！
“若是你意犹未尽，” 月如歌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背景噪音，声音清晰地穿透压抑的氛围，“我的建议是——换个对手。”
她稍作停顿，环视全场，目光从惊疑不定的贵族少年们、神色凝重的护卫脸上扫过，最终落回李斯那张因屈辱而涨红的面庞。
“我来陪你。”
陪？！
贵族少年们瞬间屏息！空气仿佛凝固了一刹那。几个少年下意识地互相交换着充满了惊骇与隐晦快意的眼神，有的甚至不自觉地后退了小半步。
陪李斯“玩”？用……弓？！这位月家小姐……她难道……真有什么依仗？还是……疯魔了？！
帝都贵女的面子、李斯的面子……这要是真见了血，哪怕只是伤了衣角……月家的雷霆之怒，谁能承担？！ 可若非如此，她哪来的胆子？那打偏第一箭的诡异紫光……
然而，月如歌接下来的话，却像一根冰冷的绞索，勒住了所有的幻想：
“规则很简单，” 她伸出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小手，竖起三根纤细的手指，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像在陈述明天要下雨。
“我只给你三箭的机会。”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漠然，仿佛对方根本不值得她集中注意力。
“若你……” 她微微低垂视线，落在自己那身纹饰古老、洁白得不容玷污的裙裾上。
“……连我的裙摆，”
她的声音如同寒冰坠地，清晰、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
“都射不中——”
“今日的‘游戏’……” 她抬起冰蓝色的眼眸，里面是冻彻骨髓的寒意，“就此终结。”
李斯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庞，在月如歌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呈现出一种极其难看的、短暂的僵滞！
她说什么？！
她站出来说“陪我玩”……己经是惊世骇俗！现在……她说什么？！
三箭！ 只给他三箭？！
裙摆都射不中？！ 若是射不中……游戏结束？！
荒谬！！
短暂的寂静，如同绷紧的、即将断裂的丝线！
紧接着——
“嘶——哈……”
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短促惊骇的吐息，在贵族少年堆里此起彼伏！他们脸上的表情混杂着难以置信的震动、一种大难临头的预感，以及对即将上演惊世一幕的、无法抑制的病态渴望！几只手飞快地捂向嘴，试图堵住可能失控的声音，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线牵拉着，无法控制地向前倾探。
“‘连……裙摆都射不中’？！……”
“她……这是在说李斯少爷连……连站着的靶子都碰不到吗？！……”
“天啊……这要是传出去……”
“哼！等李斯动真格的，射中个胳膊腿的……”
“……不管结果如何，敢说这话……她完了！李斯少爷一定……”
“但是真射中了，月族那边怕是……”
月如歌话语里那赤裸裸、毫不掩饰的轻蔑，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了所有贵族少年，尤其是李斯本人的神经里！ 这己非简单的游戏规则，而是公然宣告：她，月如歌，认定他李斯·哈德斯是个连瞎子都不如的废物射手！ 恐惧与兴奋交织的电流在他们脊椎上窜动，将这场对峙推向了更致命的风暴边缘！
李斯少爷的脸色己经如同烧坏的炭！
瞬间的空白之后，无边的怒火如同火山喷发，猛地从李斯心底最深处、带着滚烫的岩浆、混合着被当众践踏尊严的奇耻大辱，彻底炸开了！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暴怒、羞辱和被彻底轻视的狂躁，以及一种被强烈刺激后扭曲的亢奋，瞬间冲垮了他脑中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堤坝！
他追求她，讨好她，甚至为她精心装饰了今天的“狩猎”！
可她呢？！
先是维护那个该死的杂种贱民！现在！竟然用“给我三箭”这种规则！把他这个哈德斯的少主！城邦未来的继承人！当成什么了？！一个跳梁小丑吗？！一个只会对着固定靶子射箭的废物吗？！
羞辱！这是对他个人、对他武力、对他地位的赤裸裸、毫不留情的公开羞辱！！
践踏！这是将她往日对他刻意讨好的淡漠回应，以及刚才那句如同针扎的“他值得”，一起狠狠踩在他脸上碾过！把他李斯·哈德斯的心意和脸面踩得粉碎！！
她在挑衅！
她一定是在报复！报复他对那个贱民的羞辱！甚至是在报复他长久以来的殷勤——她就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狠狠地回击他，告诉他：他李斯引以为傲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儿戏！都是不值一提的尘埃！连让她裙摆沾上灰尘都做不到！
她在找死！
好啊！你找死？我给你机会！ 既然她如此不知好歹，如此蔑视他李斯的武力……那他就要让她亲眼看看！亲眼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力量！什么叫无法抵抗的压迫！他要亲手撕碎她那副高高在上的冰冷面具！让她在他狂暴的箭矢之下颤抖、恐惧、后悔今日的愚蠢挑衅！最终不得不承认——他李斯才是主宰！才是她要屈服的存在！
“规则”是她自己定的！她自己找死！
管她那位藏在暗处的护卫有多厉害！箭风“恰好”擦过她的肌肤留下一道血痕，或者吓到她失足跌倒狼狈不堪……那也是“意外”！是在激烈的“游戏”中难以避免的风险！月族就算要怪罪，难道还能打破“规则”为一道不存在的故意伤害兴师问罪不成？！
这个念头如同一剂烈性的毒药，让他本就燃烧的怒火添上了名为“有恃无恐”的疯狂！李斯眼中爆射出饿狼般的、混合着屈辱、愤怒和病态征服欲的精光，嘴角咧开一个几乎要吃人般的嗜血狞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