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一声清脆得仿佛能刺穿灵魂的金铁交鸣声，凭空炸响！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淡紫色流光，如同月下精灵的轻纱，极其优雅又精准地掠过箭矢的尖端！
那原本势若奔雷、首取燕停云要害的箭矢，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箭羽，毫无征兆地在空中剧烈地颤动了一下，随即轨迹猛地一歪！
“夺！”
带着残余的巨大动能，那支箭擦着燕停云染血的鬓角，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空声，狠狠地钉入了他们旁边冰冷的青石院墙之中！ 箭杆甚至因为那骤然改变方向产生的巨大应力而发出嗡嗡不绝的震颤！碎石屑纷飞！
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斯志在必得的狞笑僵在脸上。
贵族们的哄笑和叫嚣戛然而止。
孩子们的哭声短暂地停了一拍。
连压制着李伊莲和卢恩牧师的星阶护卫们，都猛地扭头，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
一道娇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己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那片染血的角落之前，正挡在重伤的燕停云和吓傻了的波利身前。
阳光勾勒出她略显纤细的轮廓。正是马车里那位声音稚嫩却冰冷的小姐！
她此刻并未看任何人。
那双在车厢阴影里也透着疏离冷漠的眼眸，此刻正低垂着，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燕停云那张因失血而惨白透明却仍带着保护姿态、因痛苦扭曲却挤着难看的微笑、以及他怀中紧紧护着的小女孩波利身上。
风笛的余音仿佛还在空中飘荡，但院中的空气却仿佛被这意外一击彻底冻结。
没人看到她是如何出现的，更没人看清那道拨偏箭矢的流光是什么！
但此刻，月如歌的内心却掀起了比眼前血腥场面更加汹涌、更加冰冷的滔天巨浪。
哥哥……
那个同父同母，视她如无物，甚至眼中永远凝结着毫不掩饰厌恶的哥哥……
在他心里，自己……是不是也如眼前这个瘦弱的贱民少年一样……不，甚至比他更不堪？至少这少年还有人值得他拼死相护！
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的、仿佛深入骨髓的悲哀，如同最阴寒的毒藤，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咳…呵……” 为什么？ 脑海里回荡着无数冰冷的声音——
“就是她！那个扫把星！克死了夫人！”
“滚开！离我远点！你这灾星！是你害死了母亲！”
“天生魔力枯竭的废物，你活着除了浪费粮食，还能做什么？”
“你不配得到家族的资源，甚至……不配得到任何关心。”
所有人的指责和怨恨，最终都归结为一点冰冷的结论：
她该死，也必须死！因为她的存在就是错误！她……不值得……不值得任何一点点善意、一点点呵护，更遑论那对她而言如同天方夜谭的……用生命去保护？
月如歌的眼神冰冷依旧，但若有人能窥视其眼底深处，便会发现，那厚厚的冰层下，此刻正裂开无数道细密的缝隙，汹涌的、几乎将她溺毙的悲哀和自我厌弃正从中无声地喷涌！这份被刻意深埋了不知多少年的情感，被眼前这“贱民”少年濒死也要守护弱小的姿态，如同一把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开了坚冰！
她不明白。
为什么一个如此低贱、如此弱小的生命，都有人愿意为他（她）付出最后一点光和热？
而她……
空有月族公主的身份，却仿佛是透明的幽灵，连死去了的母亲……是否也曾后悔生下她？
“你……” 李斯终于反应过来，公鸭嗓被恼怒和惊疑扯得更加尖锐，“表妹！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救这个低贱的……”他想质问，更想发怒，但话到嘴边，却在对上月如歌缓缓抬起的眼眸时，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慑住，后面的斥责竟生生噎了回去！
月如歌终于缓缓抬起头。
她的目光略过惊疑不定的李斯，掠过那些脸色变幻的贵族少年、被压制在地嘴角溢血的修女、目眦欲裂却被禁锢着的老牧师……最终，带着一种仿佛沉溺于自己痛苦深渊的冷漠和空洞，重新落回李斯那张气急败坏的脸上。
“……值得么？”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少女的清脆和属于她的独特冰冷，但此刻，那冰冷中却像是浸透了从自己内心涌出的、绝望的寒水，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和无法言表的灰暗悲哀。 这问句不知是在问燕停云，在问李斯，还是在质问自己那被厌弃的存在。
“为了一个‘猎物’……弄脏自己的手……” 她顿了顿，那双冰湖般的眸子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彻底熄灭，最终凝成一片没有温度的灰烬，轻声道：
“……他值得。”
这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如同最沉重的冰石，狠狠砸进了这死寂的院落。
为谁值得？
为了那个连名字都卑微如尘土的、不知死活的贱民少年？
还是……
为了他身后那个只知道哭泣的小女孩？
或者……
仅仅是为了那一点点……她从未拥有过，也以为自己此生都不配拥有的东西？
月如歌的目光最终扫过燕停云那凝固着守护姿态却己经无声无息闭紧双目的惨白面容，以及波利那懵懂惊惧的小脸，心中那个黑暗的声音却在疯狂叫嚣：
不！她不值得！那个少年做的这一切……太愚蠢了！为了别人而死……太可笑了！可是……可是为什么……心脏会这么痛？为什么……会在这个贱民身上，看到自己永远得不到的光？
李斯的脸因为震惊、羞怒和被冒犯的狂躁而扭曲，死死攥着弓的手臂肌肉鼓起，发出格格的响声。
“表妹！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斯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不解和巨大的羞辱感，“你是要为这个低贱的……” 他话到嘴边，对上月如歌那双冰湖般毫无情绪、却带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高高在上的冷漠眼眸时，心头那股无名火竟然被一种莫名的寒意压住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