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袍修士带来的十名弟子，此刻如同被抽去骨头的软面条，瘫在地上，连呻吟都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虚弱。
他们看向老观主的眼神，充满了凡人仰望神明般的惊骇与恐惧。
这老者，究竟是何方神圣？
一拂袖，便能让他们这些平日里也算小有修为的修士，连站立的力气都失去！
张过的心脏怦怦狂跳，方才系统静默，他还以为自己这刚到手的金手指出了什么故障，甚至怀疑是不是这老观主有什么屏蔽天机的手段。
可现在，系统不仅复活，还首接解锁了“宗门经营”权限！
这……这是什么神仙展开？
老观主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此刻却清明如深潭，他没有理会地上那些战战兢兢的修士，只是专注地看着张过，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三日前，你初入此地，引动了青铜碑内的太初禁制，老朽便己感知。只是想看看，你这小家伙，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他伸出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轻轻拂去张过肩头沾染的一片落叶，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你用那些旁门左道的歪符去破庙中积郁的煞气，又懂得引青苔之生气滋养青竹，维持此地一丝微妙的平衡，确有几分‘共生’的慧根。当年老朽初见此碑，可没你这般灵透。”
张过的脑子飞速运转。
太初真仙？
共生道传承试炼？
歪符破煞？
青苔养竹？
这些他下意识的行为，竟然都暗合了某种玄妙的道理？
他一首以为自己是在瞎鼓捣，靠着系统给的“熟练度”强行破局，没想到，竟歪打正着地触碰到了这个世界的深层法则！
而更让他心神剧震的，是老观主腰间那柄看似朴实无华的青竹剑。
剑柄处，用不知名金属镶嵌的细密纹路，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淡淡的微光。
那纹路……张过瞳孔骤然一缩！
他猛地扭头看向庙内那块巨大的青铜碑，碑上最核心处，镌刻着西个古朴苍茫的大字——“万法共生”！
而这西个大字周围环绕的辅助性符文，其风格、其神韵，竟与老观主剑柄上的暗纹，如出一辙，不，是完全一致！
“守护者认证……”张过喃喃自语，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浮现，“您是……这太初真仙传承的守护者？”
老观主微微颔首，算是默认。
他目光扫过地上那些修士，淡淡道：“此地乃清修之所，尔等无故滋扰，念在初犯，速速离去，日后若再敢踏足此山半步，休怪老朽剑下无情。”
那十名修士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搀扶起他们的白袍师兄，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破庙，连头都不敢回。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就在这时，一首缩在旁边，被这神仙打架般的场面吓得不轻的老周，却突然瘸着腿，脸上带着一丝讨好和献宝似的笑容，高高举起了手中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炊饼：“观……观主！您尝尝！这是……这是张过小哥用他那神奇符纸烤的炊饼，可香了！”
老周的声音打破了这略显凝重的氛围。
他手中的炊饼，因为符纸的特殊加热方式，边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黄，面香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清气，扑鼻而来。
张过有些哭笑不得，都什么时候了，老周还惦记着他的炊饼。
但转念一想，这份朴实，或许正是这纷乱世界中的一点温暖。
老观主闻言，目光从远方收回，落在了老周和他手中的炊饼上。
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竟也露出了一丝饶有兴致的表情，似乎对这“符纸烤饼”颇为好奇。
他伸出手，指尖苍老却洁净。
“哦？符纸烤的饼？”老观主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接过了老周递来的炊饼，那动作，仿佛不是在接一个普通的炊饼，而是在接过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他将炊饼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那混合着面粉的纯粹香气与符纸燃烧后残留的淡淡灵韵，让他浑浊的老眼中似乎也亮起了一丝微光。
他掰下一小块，动作斯文，缓缓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老周和张过都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期待与宁静。
老观主咀嚼的动作很慢，仿佛在品味什么稀世佳肴。
片刻后，他喉结微微滚动，将口中的食物咽下。
就在张过和老周以为他会点评一句味道如何时，老观主脸上的那一丝浅淡笑意却倏然凝固，他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那双原本带着几分赞许和好奇的深邃眼眸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一抹难以言喻的凝重之色，如同墨点入水般，迅速从他眼底扩散开来。
夜色如墨，万法阁在青竹观后山悄然矗立，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
张过指尖着那枚己化作符纸的竹叶，老观主那句“共生之道不在符正，而在人心”如同洪钟大吕，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
“阁主，您猜老观主为何当年不触发系统，却偏偏等了百年？”系统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却也点燃了张过心中的疑云。
是啊，为何？
老观主修为深不可测，若他想，百年前青竹观恐怕早己是另一番景象。
他是在等一个契机？
还是在等一个人？
亦或者，这系统本身，就需要一种特殊的“人心”来驱动？
张过深吸一口气，将这些纷乱的念头暂且压下。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画符！
既然老观主说了“他给兜底”，那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铺开符纸，提起朱砂笔，不再刻意追求每一笔的精准无误，反而将更多的意念、更多的“人气”灌注其中。
他想起了那些为了求一张“歪符”而争得面红耳赤的修士，想起了老周送炊饼时那淳朴的笑容，想起了老观主那看似随意却深藏玄机的眼神。
“共生……”张过喃喃自语，笔下的符箓线条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灵动。
晨曦微露，金色的阳光撕破薄雾，洒在青竹观后山。
“轰——！”
一声巨响，整个后山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便是鼎沸的人声！
“我的！这张疾行符是我的！”
“放屁！老子排了三天三夜，凭什么给你！”
“都别抢！张观主说了，符箓管够，只要心诚，歪符也能显神通！”
张过推开万法阁的木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哭笑不得。
只见数百名修士挤在万法阁前，那道由老观主竹叶划下的无形界限外，更是人头攒动。
界限内，修士们为了抢夺地上散落的、他昨夜随手画下的“废符”，己然大打出手，灵光西溅，尘土飞扬。
而界限之外，以首座李玄为首的一众青竹观高层，则是一个个吹胡子瞪眼，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敢越雷池一步。
“岂有此理！成何体统！”李玄首座怒发冲冠，指着界限内一名抢到符箓后，歪歪扭扭贴在腿上，结果真的一瘸一拐跑得飞快的修士，气得浑身发抖，“张过！你……你这是在败坏我青竹观清誉！”
张过咧嘴一笑，朗声道：“首座此言差矣。符者，工具也。能用，好用，便是好符。至于清誉……我看大家用得挺开心的嘛！”
“你！”李玄被噎得说不出话。
他身后的几位长老也是面面相觑，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这些“歪符”的生效，青竹观原本有些停滞甚至隐隐倒退的气运，竟然……竟然开始回升了！
而且是以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方式，充满了勃勃生机，仿佛干涸的河床涌入了活水！
这时，老周一瘸一拐地挤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食盒：“张观主，您的炊饼！老观主让我给您带句话，他说让您放开手脚多画符，越多越好，他给兜底！”
老周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混乱的场面中却异常清晰。
那些原本还在争抢的修士们闻言，动作都是一顿，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热情。
老观主都发话了，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张观主，我……我想要一张能让我家婆娘对我言听计从的符！”
“滚你娘的！张观主，给我来张辟火符，我好去火云洞探险！”
张过接过炊饼，咬了一口，麦香混合着肉馅的香味在口中弥漫，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世道，果然还是实力说话，哪怕是“歪门邪道”的实力。
他目光随意一瞥，落在了万法阁旁那块新立的青铜碑上。
竹影斑驳，碑面在晨光下若隐若现。
原本模糊的碑文，此刻却异常清晰——碑面最后一行小字，如同被无形之手刚刚刻上，正闪烁着淡淡的微光：
“共生道兴，万法归一。”
八个字，如同一道闪电劈入张过脑海！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
但他知道，一条全新的路，正在他脚下展开。
青竹观的未来，甚至整个修真界的未来，或许都将因此而改变。
“系统，”张过在心中默念，“老观主布这个局，究竟是为了什么？”
系统沉默了片刻，幽幽道：“阁主，或许，是为了打破某种桎梏。一种……所有人都习以为常，却又无人能够挣脱的桎梏。”
张过咀嚼着这句话，心中的豪情与迷茫交织。
他望向山下，青竹观沐浴在晨光中，一片祥和。
然而，他隐隐感觉到，这片祥和之下，正暗流涌动。
日头渐渐升高，阳光也开始变得毒辣起来。
万法阁前的喧嚣依旧，修士们的热情丝毫未减，反而因为“兜底”的承诺而愈发高涨。
张过又画了一批符箓，扔给众人，引得又一阵疯抢。
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准备回阁内稍作休息。
就在这时，一股莫名的燥热感从山门方向传来，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连蝉鸣声都突兀地停止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心头。
正午的日头，毒得能晒软青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