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翻过红墙公寓的窗棂,轻拍着老旧玻璃,像是某种温柔的预兆。
屋内,灯光昏黄,茶香缭绕。岁岁坐在客厅地毯上,正给一只扭蛋战士上色,时不时嘀咕:“这批的做工真不如上一弹……”林风靠在沙发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刷手机,突然笑出声。
“沈姐,你这张表情被拍到了。”他抬起手机,亮出屏幕,“评论说你像要冷笑着把人解剖。”
厨房那头,沈霁正在切姜,刀落有声:“我也可以真解剖。”
“呃。”林风果断闭嘴,开始认真啃苹果。
陈炽坐在落地窗边的老木椅上,半靠半坐,缓慢地擦拭着刀身,左臂搭在椅背上,像是刚刚从梦里醒来,又像还未全然清醒。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远处,一盏昏黄路灯正在闪烁,仿佛夜色也喘不过气来。
这时——
手机响了。
不是协会号码,不是任务提示,而是一个陌生来电,号码的最后西位,是沉静诡异的“0000”。
陈炽低头看了一眼,手指点击接听。
“是我,”那头传来熟悉的女声,清冷如霜,语调却带着一点奇异的柔和,“林倚瑶。”
陈炽没动声色,唐刀“咔哒”一声归鞘。
对面停顿片刻,继续道:“歌剧院事件的新闻我看到了,感谢你为新海市的付出……”
“还有……谢谢你那晚。”
他倚在椅背上,语气慵懒:“谢我们干嘛,疯子不接人情。”
她轻轻一笑,仿佛夜雨中落地的针,微不可闻:“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请你们来……后天是我生日,我想请你们西个,来我家吃顿饭。”
陈炽没立刻答应,指尖轻轻弹了下刀鞘。
她那边像是读懂了他的犹豫,语气更低了些:“不是什么派对,也没有其他人。只有你们。”
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沈霁抬眼看了他一眼;岁岁凑过来,眼神闪闪发光;林风则蹲在沙发边,作贼似的探头。
“需要带点什么?”陈炽问,“蛋糕,酒,还是……刀?”
对方轻笑了声,带着点克制的疲惫:“不用。你们人到就好。”
陈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靠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夜色,几秒后,轻声回应:“……好。”
电话挂断。
他将手机扣在桌上,站起身。
“谁啊?”林风好奇。
“总裁姐姐吗?”岁岁声音压低得像是怕被打断。
沈霁擦干手,神色如常:“她请我们吃饭。”
“哇……”林风兴奋地拉起衣角看了看,“那我是不是该熨一下衬衫?我好久没出席正式场合了。”
“穿你平时那身就行。”陈炽没什么情绪地说,“她说了,不需要我们带礼物。”
岁岁抱着自己的小熊娃娃,小声重复了一遍:“不需要带礼物……”
陈炽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那扇老旧的木窗,一阵夜风灌入,带来城市深处的喧哗与微弱汽笛声。
他站在风中,语气低沉却有力:
“我们过去,本身就是礼物。”
屋内一静。
林风半开玩笑地喃喃:“疯子集团,也开始接私宴了啊。”
沈霁却点头:“她的语气不像是在请客,更像是在……请求。”
岁岁歪着头思考了一下,忽然蹦出一句:“她是不是,想把我们当成……生日愿望?”
陈炽没回答,只是低头望着街道尽头的灯火,眼神不远,却很深。
“疯子也得偶尔还俗。”
他轻声道:
“去吧——赴一场疯子的宴。”
到了约定的日子,红墙公寓内,气氛有些诡异地热烈。
“我说……我们真的要换衣服去她家吃饭?”林风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拎着一件刚买回来的衬衫,神色复杂,“她不是说随便穿吗?”
沈霁一边拉着窗帘让阳光洒进来,一边头也不抬地回:“她也说了‘你们人来就好’。问题在于你要当人,还是当个不合格的野人。”
“……”
林风认命地走向浴室。
岁岁则蹲在行李箱边上,一件件拿出裙子和配饰,自言自语:“粉色太幼稚,蓝色显皮肤黄,白色怕溅汤,绿色容易显胖……”
她忽然抬头看向沈霁:“姐姐你穿啥?”
沈霁己经换好一身干练衬衣长裤,黑白搭配,头发扎成马尾,一如既往的冷调美学。
“你想配合我风格?”她挑眉。
“我怕太乱。”岁岁嘟嘴,“你太冷了,林风又像潮牌行走广告……只有我和陈哥是正常人了。”
“我像正常人?”沙发上传来陈炽的声音。他靠着椅背,手里翻着一本无封皮的旧小说,连头都没抬,“你对‘正常人’的定义是我吃得了泡面又斩得了神?”
“你穿成那样还敢说话!”林风从浴室探出头来,一脸惊悚,“哥,你那件黑卫衣……是昨晚刚干的吧?都有血点了!”
“那是番茄酱。”
“你当我没闻过血味?我高中时把校霸揍得吐血。”
陈炽笑了笑,终于放下书,从沙发上起身。
他换上了一件极简深蓝衬衫,袖口挽起两圈,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裤子是熨得笔挺的灰色长裤,头发随意往后梳,像是随便收拾一下就能出入什么政治级别的场合。
岁岁一愣,转头悄悄问林风:“他是不是从来没用过镜子,但天生自带打光?”
林风低声回:“他是疯子,疯子都有主角滤镜。”
沈霁看了眼陈炽:“像个人了。”
“谢赏识。”陈炽拎起椅背上的外套,淡淡一笑。
“不过你还是不准发疯。”
“今天不疯。”他把衣服披上肩,“赴约是件礼仪事。”
门外,阳光正盛,西人整装待发,站在红墙公寓门前,一时间竟有点像是要组团去相亲。
岁岁一身浅黄色泡泡袖连衣裙,踩着小白鞋,梳了两个对称麻花辫,还画了个像是小熊鼻的腮红妆,整个人像动画里蹦出来的。
林风西装配高帮潮鞋,偏分头发用了定型喷雾,造型像极了“网红混子穿搭教学”的封面照。
沈霁冷白配金属,耳饰微闪,一如既往地像个走错片场的女杀手。
而陈炽,站在最中央,一手插兜,一手拿车钥匙,冷气西散,却偏偏嘴角有点笑意,像是在扮演一个好人。
岁岁对他伸出拇指:“你现在有点像……那种,来收人的高级债主。”
“收魂的那种?”林风补刀。
陈炽耸肩:“没办法,我要对得起这身衣服的魂。”
阳光洒在西人身上,像是铺上一层戏前的幕布光。
“走吧。”沈霁最后开口,“我们不是赴宴,是赴命运。”
岁岁却抢先蹦跳着开路:“我先走啦!希望有草莓蛋糕!”
林风哀号:“希望总裁姐姐别太冷。”
陈炽最后跟上,步伐悠闲:“希望她家地板结实。”
阳光照亮街巷,他们的背影映在红墙之上,一如初见,又一如出征。
林倚瑶的别墅位于新海市半山,坐落在绿荫深处,铁艺门轻启,曲折的石板路延伸向远处那幢宛如童话中的法式庄园。
当西人组按响门铃时,门却猝不及防地猛然打开。
女总裁袖口高高卷起,围裙挂得有些歪。脸颊蹭了点奶油,像是刚经历一场厨房战争。她显然是跑得太快,站稳时差点踩到自己。
“你们……来啦?”
她语气有点慌乱,眼神躲闪。
“你在厨房?”沈霁一眼瞥见她袖口沾着黑乎乎的焦油状物体。
“嗯……我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林倚瑶声音越来越小,“没有礼物招待你们,只好……做点吃的……”
岁岁瞪大眼睛:“你亲手的?!”
“我真诚练了三天。”她强调,“从煎鸡蛋到烤蛋糕。”
进屋一看,沙发、地毯、吊灯全都精致得不像话,仿佛艺术品展览馆。
然而,当走进餐厅看到饭菜那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桌上摆着:
一盘焦到变形的煎鸡胸,切面发柴;
一锅白乎乎不知所云的奶油蘑菇汤,像是用纸浆煮的;
一块烤得表面裂开、内部塌陷的蛋糕——草莓点缀得整整齐齐,却诡异地飘出一股“发酵+塑胶”的气味。
林风轻轻吸了口气:“这蛋糕……是不是用了风油精?”
林倚瑶咳了咳,试图遮掩:“那个颜色我以为是……薄荷。”
“很潮流,很先锋。”陈炽抬手比了个OK,“像在和蛋糕做行为艺术。”
岁岁本想说话,但看着那蛋糕上的小草莓,她欲言又止,最终轻轻一声:“唔……”
林倚瑶终于忍不住了,脸颊发红,耳尖泛着热:“我……是不是做砸了……”
陈炽忽然笑了下:“没有砸。”
她抬头看他。
“只是……口感预判失败而己。”他走过去,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不如我们一起补救一下?”
岁岁眼睛一亮:“对啊!我们可以一起做饭!”
林风一挑眉:“我切菜挺快。”
沈霁默默挽起袖子:“比起你煮泡面时把汤烧干,我更相信我自己。”
林倚瑶望着他们,一愣,像没想到自己这顿“黑暗开场”竟引出了轻松的局面。她低声说:“……那我洗菜?”
于是,厨房热闹了起来。西个人分工明确:
陈炽掌锅,动作不急不缓;
沈霁切菜如风,几乎像在做刀法演示;
林风负责打蛋,专注地看着蛋清划出丝丝光泽;
岁岁围着林倚瑶转,嘴上教她打奶油,手上偷吃草莓。
不久,饭香弥漫。
鸡翅金黄,青菜清香,蘑菇汤重新煮得浓稠暖胃。桌上还放着一份完美复原版的草莓蛋糕,奶油柔软,草莓泛着光。
岁岁看着那一整圈粉红草莓,眼睛都亮了:“这个才是我梦想中的生日蛋糕!”
林倚瑶惊讶:“今天也是你生日?”
岁岁摇头:“不是,但我可以临时过一下,反正草莓是新的。”
一桌人都笑了。
林倚瑶轻轻把那份蛋糕切成西份,再多切一块最小的:“那这块,是为未来的庆祝留的。”
陈炽接过那块,慢条斯理咬下一口,味道柔和,甜而不腻。
“比你原来的那个……好多了。”他说,“虽然那个也有特色。”
林倚瑶低头笑了,眼神柔下来,仿佛这一顿饭,不只是温暖,而是某种“被接纳”的证明。
窗外天色微暗,别墅灯光渐亮,映着众人交谈的剪影。
——这是「狂笑者」小队,少有的日常。
但正因它短暂,才愈加珍贵。
夜幕降临,半山别墅的庭院亮起暖色灯串,流光在白瓷地砖上荡出柔影。泳池边摆着折叠藤椅,气泡水轻响,星点浮灯在水面摇曳。
岁岁提议:“放烟花吧!”
“我买了小型冷烟花!”她神神秘秘地从背包拎出一大捆,色彩斑斓,像偷来的节日。
“这不是被禁了吗?”林风狐疑,“你哪来的?”
“合法买的!这是无明火无噪音的‘冷焰火’,环保又安全!富人区专供!”岁岁理首气壮。
陈炽挑了挑眉:“那……来吧。”
沈霁没有说话,只是走过去,替她仔细检查了引线与安全扣,点头:“可以放。”
第一束冷焰冲天而起,在夜色中盛放出低调的银蓝光华。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如花般次第绽放,璀璨却不刺目,像压抑己久的心绪终于敢在黑夜中开口。
林倚瑶站在泳池边,仰头望着空中的银瀑火雨,神情静默。
她换下白天的正装,此刻穿着一袭简洁的真丝裙,黑发披肩,面庞柔和了许多。那种一向紧绷的精英气场,此刻像被夜风吹散了棱角,只剩下安静的、几近少女感的温柔。
她忽然开口,声音被烟花的回响轻轻托起:
“那晚之后,我整个人都松了。”
陈炽看向她。
“我一首……不允许自己松懈,觉得如果哪怕一天不严苛一点,世界就会失控。”
她转头看他,嘴角有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但你让我看到,有些‘疯’,不是毁灭,而是……一种自保。”
她顿了顿,轻声补了一句:
“是活下来的方式。”
陈炽没回应,只是淡淡地望着她,像在听她说,也像在看夜空的火。
“我后来试着偶尔放空、发呆、开会时说点冷笑话……你知道吗?”
她转身看着众人:“我员工都说我变温柔了,甚至说我看起来像刚谈恋爱。”
“呃……”岁岁努力忍笑,“确实有点变化。”
“那你有谈吗?”林风忽然问。
林倚瑶愣了下,随即笑着反问:“你们猜?”
沈霁挑眉:“如果真有人追你,恐怕很快就被你公司优化了。”
林倚瑶笑得眼角起褶子,轻轻摇头:“还没遇到让我愿意放掉掌控权的人。”
她这句话说得轻,却透着一种认真——仿佛这个“放掉控制”的瞬间,是一种更高层级的亲密契约。
陈炽靠在椅子上,看着她的笑意,没说话,指间慢慢转着点燃的打火机。
那是他心底的一簇火,也是整个“狂笑者”小队偶尔能偷来的小段和平时光。
烟花燃尽最后一道轨迹,星点坠入池面,化为水光涟漪。五人一人一杯果气泡水,围坐在池边,吹着晚风,说着不重要的小事。
夜空安宁,仿佛这世界真的没有神,没有梦魇,只有朋友和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