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指挥室里，沈烬的指节抵着桌沿，骨节泛白。
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下颌线，将轮廓切割得像块冷铁。
U盘里的文档滚动到最后一页时，他喉结动了动——"07号具备'链接群控'能力，理论上可同时维持最多9个活体链接，并通过链接共享感官、情绪甚至部分意识"。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猛地抬头。
陆昭正贴在门框上，月光从她背后漏进来，把影子拉得老长。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腹还沾着白天擦血时没洗净的暗褐，像块褪不掉的疤："原来...那些人死了之后，不是我疯了。"
沈烬的呼吸顿了顿。
三天前在废墟管道里，她咬他手腕时说"就当买个保险"，现在想来，那道牙印下的皮肤里，早埋下了共生的根。
他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响："老赵破解文件时你就站在外面？"
"我听见他说'链接共享意识'。"陆昭的声音轻得像片灰，"三年前我咬过个小乞丐，他后来被丧尸拖走了。
可上个月我在仓库找食物，突然闻到铁锈味——和他断气前嘴里的血一个味儿。"她扯了扯衣领，露出锁骨处淡粉的咬痕，"还有个老太太，我咬她时她攥着我的手说'闺女，我家孙子爱吃糖'。
现在每次经过补给点，我总想买橘子糖。"
沈烬伸手要碰她的肩，又在半空顿住。
他想起昨天清晨帮她收外套时，口袋里确实躺着把皱巴巴的橘子糖纸。
"所以你咬过的人...不只是你感知他们，他们也在影响你。"他的声音低下去，像块浸了水的石头。
陆昭突然笑了，露出尖细的虎牙："怕了？
怕我哪天变成他们的提线木偶？"话尾却发着颤，像被风吹歪的火苗。
沈烬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烫进她皮肤："怕你一个人扛这些。"
月光被云遮住的刹那，陆昭抽回手跑了。
训练场的金属靶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陆昭的拳头砸在第三个靶子上时，指节裂开了血珠。
她盯着地上七零八落的弹壳，那些声音又涌上来——小乞丐的尖叫，老太太的咳嗽，还有个穿红棉袄的小女孩，总在她耳边哼跑调的儿歌。
"够了！"她抄起铁棍横扫，最后一个靶子"当啷"砸在地上。
呼吸声突然近了。
沈烬的军靴踩过碎铁片，蹲下来与她平视。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她流血的手包进掌心。
陆昭猛地甩开，却在下一秒被拽进怀里。
他的军装带着枪油和烟草味，是她这三个月最熟悉的安全感。
"他们回来了...好多声音..."她捂住耳朵，指甲几乎要戳进头皮，"我以为咬完就丢开了，可原来他们都在我脑子里，像寄生虫似的。"
"那我当杀虫剂。"沈烬的下巴抵着她发顶，"你只需要听见我的心跳。"他抓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听，咚，咚，咚——比你的慢一拍，对吧？"
陆昭的手指慢慢放松。
他的心跳声透过布料传来，沉稳得像座山。
那些混乱的声音渐渐退潮，只剩下他胸腔里的震动，一下，一下，把她的心慌一点点填平。
"沈烬。"她闷声叫他，"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早知道。"他的喉结擦过她额头，"从你咬我那天起，我就数着你的心跳睡觉。"
夜色漫上来时，沈烬背了把突击步枪，陆昭别着他给的战术匕首。
巡逻路线是营地东头的废弃超市，最近总有丧尸活动的痕迹。
"等下跟紧我。"沈烬检查弹夹，月光在枪管上滑出银线。
陆昭没接话，她盯着墙角的阴影，瞳孔微微收缩——七只F级丧尸正从超市后门爬出来，腐烂的西肢刮过碎玻璃，发出刺啦刺啦的响。
"小心！"沈烬拽着她滚进花坛，子弹擦着她耳边飞过。
丧尸群嘶吼着冲过来，腐臭的风扑在脸上。
陆昭的獠牙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她反手抓住最近的丧尸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腐血的腥气在嘴里炸开。
陆昭闭了闭眼，却在睁开时愣住——那只丧尸的浑浊眼珠突然清明了一瞬，它转头冲同伴发出低嚎。
原本张牙舞爪的丧尸群竟真的停下，倒退着缩进阴影里。
"你连丧尸都能链接？"沈烬的枪还指着半空，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震颤。
陆昭抹了把嘴角的血，呼吸急促："我以为只能连人类...但现在好像可以了。"她盯着那只丧尸消失的方向，后颈的汗毛竖起来——刚才在链接的刹那，她分明"看"到了丧尸脑子里的画面：血，火，还有穿白大褂的人举着针管。
指挥室的煤油灯噼啪炸了个灯花。
周正的拐杖敲在地上，震得茶碗跳起来："用实验体的能力干扰丧尸群？
沈指挥官，你知道这有多冒险吗？"
"总比北方防线被丧尸潮踏平强。"沈烬把战术地图拍在桌上，红笔圈出防线缺口，"陆昭能同时链接九个活体，我们可以让她控制九只丧尸当'耳目'，提前三小时预警。"
韩雪冷笑一声，指甲敲着椅背："怪物指挥怪物？
等她反过来被丧尸控制了怎么办？"
陆昭的手指在桌下蜷起。
她望着沈烬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昨夜他说"他们影响你，但我也在影响你"。
"她是我们的王牌。"沈烬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陆昭脸上，"三天前储藏室的炸弹，是她通过心跳频率锁定了内鬼；刚才巡逻时，是她用能力逼退了丧尸群。
联盟要的是能救命的人，不是只会说'怪物'的嘴。"
韩雪的脸涨得通红，猛地站起来："我反对——"
"散会。"沈烬打断她，"明早五点出发，各小队准备物资。"
夜色最深的时候，陆昭蹲在沈烬房门口。
门突然开了，他手里拿着枚军牌，链子在月光下泛着旧旧的黄。
"这是我原来的识别牌。"他替她挂在脖子上，军牌贴着皮肤，带着他体温的余温，"现在它属于你。"
"你不怕哪天我咬你一口就跑了？"陆昭低头盯着军牌上的刻字——沈烬，上校，2097。
沈烬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抹过她唇角的旧疤："跑不了，因为你也拴住了我。"他的指腹蹭过她后颈的共生菌标记，"从你咬我的第一口起，我的心跳就比平时快十下。
医生说这叫...对共生体的潜意识依赖。"
陆昭笑了，眼角有些："那我就赖上你了。"
黎明时分的风带着凉意。
两人并肩站在营地边缘，望着北方灰扑扑的地平线。
沈烬的军大衣裹住两人，陆昭攥着脖子上的军牌，能摸到他名字的刻痕，凹凸不平，像道不会愈合的伤。
"这一战，我们一定要赢。"他低声说。
"为了你，我不会输。"陆昭抬头，晨光里他的睫毛投下阴影，"等打完这仗...我想去看看你说的，南方那片没被丧尸侵蚀的海。"
沈烬刚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哨兵的哨声。
一个浑身是灰的联盟队员跌跌撞撞跑过来："沈指挥官！
外围巡逻队发现...发现有穿军部制服的人在附近活动！"
陆昭的手紧了紧军牌。
她望着远处晃动的黑影，后颈的共生菌标记微微发烫——这次，她听见的不是那些死去的声音，而是沈烬的心跳，一下，一下，和她的脉搏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