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团化不开的墨，将营地外围的断墙染得更深。
陆昭贴着斑驳的水泥墙面，呼吸放得极轻——她能听见自己后颈共生菌的嗡鸣，那是感知到活物的前兆。
"沈指挥官说那家伙总在通讯站晃。"三小时前，她站在沈烬的帐篷前，指尖敲了敲腰间的匕首，"我耳朵灵，咬过的人能锁位置，监视最合适。"当时沈烬正在看地图，抬头时眉峰微挑，却没反驳，只将一把消音手枪塞进她掌心："离他五步内开保险。"
此刻她蜷在通讯站后窗的碎砖堆里，透过裂开的玻璃缝，正看见个穿灰布外套的年轻男人。
他背对着她，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指节抵着通讯器的金属外壳，声音压得很低："旧编号...对，07号标记。
实验体回收计划..."
通讯站内，楚瑶的影子在灯光下晃了晃。
这个月刚加入联盟的小姑娘端着两杯热可可，发梢还沾着烧水时溅的水珠："莫先生喝这个吧，我多加了糖。"她的声音甜得发腻，和白天帮伤员包扎时的温柔判若两人。
陆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三天前她替沈烬整理文件时，恰好翻到楚瑶的入团申请——父母死于丧尸潮，独自在废城活了半年，擅长通讯编码。
可此刻男人提到"实验体回收"时，楚瑶端杯子的手稳得反常，连杯沿的热气都没让她睫毛颤一下。
男人喝完可可，将杯子轻轻放在桌上。
陆昭看见他指腹快速蹭过杯底——那里粘着块拇指大的胶状物，是微型定位器。
她后颈的共生菌突然发烫，像被人用细针挑了一下。
这是她咬过活物后才会有的反应，可眼前这人...她分明没咬过。
"我先走了。"男人转身，侧脸在月光下露了半角。
陆昭屏住呼吸——他左眉骨有道月牙形的疤，和三个月前袭击她的军部特工一模一样。
追踪到废弃食堂时，男人的脚步慢了。
他停在锈蚀的通风管道前，弯腰捡起块碎砖，敲了敲墙面。
陆昭借着堆成山的烂桌椅掩护，看见墙缝里滑出个黑色铁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支针剂，标签上的红漆还没干："尸毒强化剂·军部特供"。
机会来了。
陆昭像只夜猫子般从梁上跃下，右手捂住男人的嘴，左手扣住他手腕往身后别。
男人闷哼一声，膝盖猛撞她小腿，却在触及的瞬间顿住——他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混合着铁锈与青苔的腥甜，是半丧尸改造人特有的气息。
"嘘——"陆昭在他耳边低语，犬齿刺破他手腕的皮肤。
鲜血涌进嘴里的刹那，共生菌在她后颈疯狂翻涌，像有团火顺着脊椎往上窜。
她眼前闪过碎片：白晃晃的实验室，穿白大褂的人举着针管，玻璃罐里泡着编号01到09的手臂；最后是张泛黄的照片，她穿着病号服站在墙角，照片下方用红笔写着"失败品·07"。
"你...是另一个实验体？"陆昭松开手，男人顺着墙滑坐在地，手腕上两个血洞正往外渗血。
他抬头时眼神发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原来...原来07没死..."
"昭昭！"
熟悉的声线撞破夜色。
陆昭猛地回头，看见沈烬端着枪从食堂后门冲进来，军靴碾过碎瓷片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的外套敞着，露出里面紧绷的战术背心，枪口稳稳对准地上的男人："你咬了他？"
"他知道我的编号。"陆昭抹了抹嘴角的血，喉咙发紧，"我在他记忆里...看到了实验室。"
沈烬的拇指压下保险栓，目光在男人和陆昭之间扫过："联盟三天前更新了通讯站密码库，除了核心成员没人知道。"他蹲下来，枪管抵住男人下巴，"说，你怎么进来的？"
男人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溢出来："我叫莫言，军部'清道夫'。"他盯着陆昭后颈的共生菌标记，"你们的通讯员楚瑶，是我用她弟弟的命换的——那小子现在还在军部地牢里，每天打一针丧尸疫苗。"
陆昭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想起今早楚瑶给她递绷带时，指尖在抖；想起昨天深夜通讯站的灯亮到凌晨三点——原来那些都是伪装。
审讯室的铁皮门"哐当"一声关上时，天己经蒙蒙亮了。
陆昭靠在墙上，后颈的共生菌还在隐隐作痛。
沈烬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体温透过布料渗进来："还难受？"
"我以为...只有我是怪物。"陆昭望着自己的手，在晨光里泛着不真实的白，"可他说还有01到06，08到09..."
"但你是唯一让我想赢的人。"沈烬捧住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唇角的旧疤，"在废城第一次见你时，你咬了我就跑，我追了三条街。
那时候我就想，这个连命都豁出去的姑娘，不该死在丧尸嘴里。"
陆昭的眼睛酸得厉害。
她刚要说话，通讯器突然在沈烬腰间震动起来。
他低头看了眼，脸色骤变："楚瑶失踪了。"
两人冲向通讯站时，晨雾正漫过营地。
通讯器里突然响起刺啦的电流声，接着是个机械变声的女音："实验体计划仍在继续，你们以为结束了，其实只是开始。"
陆昭攥紧脖子上的军牌，沈烬的名字硌得她心口发疼。
远处传来哨兵的喊叫声，有人发现地下仓库的锁被撬了——那里关着刚被囚禁的莫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