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的血腥气还未散尽,天边己泛起鱼肚白。雨停了,留下满地泥泞和刺骨的湿冷。我蜷缩在神像基座后,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怀里紧抱着那个在血雨腥风中降生的小生命。他那么小,那么软,皱巴巴的小脸通红,闭着眼,鼻翼微微翕动,发出猫儿似的微弱呜咽。
下身撕裂的剧痛如同钝刀子来回切割,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神经。失血过多的眩晕感阵阵袭来,眼前景物时而模糊时而旋转。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咸腥的铁锈味,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睡!睡了,我和崽就都完了!
目光艰难地移向几步之外。萧珩依旧蜷缩在泥水里,一动不动,像一尊被丢弃的残破石雕。那张曾俊美冷硬的脸庞此刻惨白如金纸,嘴唇干裂乌紫,沾满泥污和干涸的血迹。昨夜我粗暴敷上的草药糊和用他衣襟割下的布条紧紧缠裹着他左肩到腹部的致命伤口,但暗红色的血渍依旧顽固地渗透出来,在布条边缘凝成深褐色的硬块。他的胸膛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有贴近了,才能听到那如同破旧风箱般艰难、断续的喘息。
高热!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我也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灼人的气息。感染己经开始了,来势汹汹。
我心头一片冰凉。昨夜那场豪赌,用“靖北侯府三公子”的虎皮吓退了流寇,却没能吓退死神。若他就此咽气,我昨夜那番惊天谎言顷刻便会化作索命的绞索!我和崽,连同这具“钦差”的尸体,都将成为流寇泄愤的祭品!
“萧珩!” 我嘶哑地低吼,声音像砂纸摩擦,“醒醒!听见没有!你不能死!”
回应我的,只有他愈发急促艰难的呼吸,以及喉咙里发出的一声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如同叹息般的“嗬……”气音。
不行!必须想办法降温!必须让他撑下去!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我挣扎着,小心翼翼地放下怀中的孩子。小家伙似乎感受到离开母亲的怀抱,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更委屈的哼唧。我狠下心,将他安置在神像基座下相对干燥的角落,用仅剩的、还算干净的内衫碎布尽量裹紧。
“崽,乖,等等娘……” 我低语着,指尖拂过他温热的小脸,随即咬牙转身。
忍着下身刀割般的疼痛,我手脚并用地爬向破庙门口。昨夜被萧珩撞碎的窗棂外,晨曦微光映照着被暴雨冲刷过的山林。空气清冽,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
草药!我需要更多、更有效的草药!退热的、消炎的!
我扶着冰冷的断壁残垣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后背。扶着墙喘息片刻,我才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挪地走进湿漉漉的山林。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扫过每一寸挂着水珠的草丛、石缝。
紫珠草!叶片边缘带着细密锯齿,背面有不易察觉的紫色小点。找到了!我扑过去,顾不上膝盖被碎石硌得生疼,用从萧珩身上得来的匕首,小心地连根挖起几株相对鲜嫩的。止血消炎的宝贝!
蒲公英!叶片肥厚,带着锯齿,根茎粗壮。清热解毒的好东西!挖!
车前草!虽然效用相对温和,但胜在常见。采!
我的动作不敢太大,每一次弯腰都牵扯着下身的伤口,疼得我眼前发黑,冷汗涔涔。但我强迫自己加快速度,怀里渐渐塞满了带着泥土芬芳的绿色希望。
就在我几乎要支撑不住,准备返回时,目光无意间扫过一片背阴的岩石。几片肥厚、半透明、呈胶质状的灰褐色“地衣”紧紧附着在青苔上,在晨光下水润润的。
地皮菜!也叫地耳!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淡了身体的痛苦!这种雨后大量生长的地衣,富含胶质,虽无甚滋味,却是绝佳的充饥之物!而且性凉,或许……也能有点清热的作用?
我像发现了宝藏,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滑腻冰凉的地耳从石头上刮下来,尽量不掺杂泥土。分量不少,湿漉漉地捧在手里,沉甸甸的,是生的希望!
怀抱着草药和地耳,我几乎是爬回了破庙。萧珩的情况似乎更糟了,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脸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触手滚烫。
顾不上喘息,我立刻行动。找了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块,用昨夜积攒的、瓦罐里仅存的浑浊雨水(奢侈!)简单冲洗。将采来的紫珠草、蒲公英和车前草的嫩叶挑拣出来,用匕首切碎。地耳也切碎一部分。混合在一起,放在石板上,再用一块圆滑的石头用力捣磨、碾压。绿色的汁液混合着胶质渗出,渐渐变成一滩粘稠、颜色深绿、散发着浓郁青草和土腥味的糊状物。
这就是我的“退热消炎药膳”!效果未知,但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