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念安,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回藤蔓屏障之内。身体疲惫不堪,心却如同被投入冰火两重天。
今晚这一手,暂时在槐树坡立住了脚,赢得了一丝敬畏,或许能震慑住一部分宵小。但也彻底暴露了我的价值——一个懂草药、甚至能“救命”的女人!在绝望的流民营里,这价值如同黑夜里的明珠,足以引来最疯狂的觊觎!尤其是那个眼神阴鸷的刀疤脸和他背后的势力!
我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将念安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和心跳。目光落在依旧昏迷、却似乎躲过了一劫(至少没死于时疫恐慌)的萧珩身上。
“萧珩…” 我对着黑暗,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自嘲,“看见了吗?你的‘救命恩人’,现在成了这流民营里的‘活菩萨’了…不知道这块‘活菩萨’的招牌,能给我们换来几天安生日子?还是…会招来更快的杀身之祸?”
“你得快点醒啊…” 我低下头,指尖轻轻拂过念安温热的小脸,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你的腰牌,你的身份…才是真正能镇住这些豺狼的‘佛光’…光靠我这半吊子的‘医术’和狠劲…撑不了多久的…”
槐树坡的夜,更深了。绝望的气息并未消散,反而因为刚才那场生死时速的救治,变得更加粘稠而复杂。敬畏与贪婪,希望与觊觎,在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上无声地交织、发酵。药膳娘子的第一份“药方”,用剧毒之花在死亡边缘抢回了一条性命,却也在这绝望的泥沼中,投下了一道无法预知福祸的阴影。而那个昏迷的“崽爹”和他腰牌所代表的力量,成了这阴影中唯一能期盼的微光。
槐树坡的清晨,是被饥饿唤醒的。一夜的喧嚣沉寂下去,只剩下肠胃空洞蠕动的咕噜声,此起彼伏,汇成一片绝望的低鸣。浑浊的水洼边,早己挤满了面黄肌瘦的人影,用破碗、瓦罐、甚至双手,争抢着那仅剩的、漂浮着枯叶和虫尸的泥浆水。
岩石夹角内,藤蔓屏障勉强隔开了一些视线,却隔不断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名为“匮乏”的毒雾。我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怀里紧抱着念安。小家伙饿醒了,正不安地扭动着小身子,发出细弱委屈的哼唧,小嘴急切地在我胸前拱着,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奶水。每一次无果的吸吮,都像小刀子剐在我心上。
萧珩依旧躺在枯叶堆上,姿势与我昨夜放下他时别无二致。惨白的脸在透过藤蔓缝隙的微光下,如同覆了一层青灰的薄瓷。唯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那口气还在。左肩包扎处散发的腥腐气更重了些,隐约透出一丝令人心悸的黄绿色。
昨晚那场用剧毒洋金花豪赌来的“活菩萨”光环,在现实的饥饿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敬畏的目光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隐藏在麻木和敬畏之下的、赤裸裸的评估与窥探。他们在看,看这个能“救命”的女人,能不能变出活命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