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在头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李晏东的指节捏着泛黄的合同,纸张边缘粗糙的毛边刮得虎口生疼。
台灯在桌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将堆成小山的文件切割成破碎的拼图,每一张凭证上歪斜的签名、涂改的数字,都像是分公司溃烂伤口里翻涌的脓血。
“妈的。”他突然将钢笔狠狠拍在桌上,墨水滴溅在“云市滨江改造工程”的项目书上。
严明正留下的账本像团乱麻,本该到账的工程款记录旁画着诡异的红圈,而银行流水里却查无此款。
空调外机在窗外轰鸣,他扯松领带,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裤腰,突然意识到这场烂摊子远比冯嘉钰描述的更致命,这不是简单的资金缺口,而是精心设计的财务黑洞。
凌晨三点,办公室的挂钟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李晏东揉着酸涩的眼睛,突然被合同夹层里一张泛黄的便签纸勾住视线。
潦草的字迹写着“转备用金刘华”,日期恰好是工程款到账的第二天。他猛地掀开凭证盒,油墨未干的转账回执单散落桌面,金额、账户与合同完全对应,唯独缺少最关键的审批签字。
原来,有几笔工程款早己到账,却被人暗中转移。而转移款项的人,正是分公司前任副总刘华。
晨光刺破云层时,东盛集团云市分公司的会议室己弥漫着紧绷的火药味。
李晏东将牛皮纸袋重重摔在长桌中央,散落的转账回执单、伪造会议纪要像雪花般铺满深棕色桌面,最上方那张印着刘华签名的转账凭证,被投影仪放大成三米宽的巨幅画面,歪斜的笔迹在晨光里扭曲得如同毒蛇信子。
“这就是拖欠工资的真相。”李晏东的声音裹着冰霜,指节叩击着伪造的会议记录,“有人私吞工程款,还妄图将烂摊子推给公司。”
市场部王经理突然打翻咖啡杯,褐色液体在"刘华"二字上晕染开来,惊得众人齐刷刷后退半米。
角落里传来财务主管压抑的抽气声那些被篡改的账目,此刻正赤裸裸地暴露在日光灯下。
“立即报警,抓捕刘华。”李晏东将钢笔狠狠插进桌面,金属笔尖没入木纹三分,“法务部拟函给甲方,把所有逾期未结款项明细列清楚,我亲自去谈。”
他环视会议室里面如土色的众人,突然扯松领带,露出脖颈处熬夜生出的胡茬,“从今天起,谁再敢搞小动作,刘华就是下场。”
窗外,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当李晏东转身时,阳光恰好穿透玻璃,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锋利的影子,而会议桌上的转账凭证在强光下微微反光,仿佛是这个摇摇欲坠的分公司即将重生的第一道曙光。
警戒线在别墅雕花铁门外拉出刺眼的黄弧,李晏东踩着满地落叶跟在刑警队长身后,皮鞋碾碎了昨夜暴雨留下的水洼。
这栋背山面湖的独栋别墅里,水晶吊灯蒙着薄灰,而通往地下室的旋转楼梯口,两名警员正抬出沾着霉斑的密码箱。
地下室的潮气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李晏东打开强光手电,光柱扫过堆积如山的纸箱。
当光束落在墙角那排嵌墙式保险柜上时,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柜门敞开的瞬间,成捆的人民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百元大钞的油墨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刑警戴着手套拨开钱堆,露出下面码放整齐的房产证、金条,甚至还有个沾满泥渍的工牌,正是云市分公司拖欠工资。
“刘华这孙子,连工人血汗钱都贪!”
年轻警员踢翻旁边的木箱,里面滚出十几个名牌包,LV的老花图案在手电光下闪着讽刺的光。
李晏东蹲下身,指尖蹭过某捆钞票边缘的红漆那是银行做的标记,正是三个月前分公司账户上消失的工程款。
墙角阴影里,一台点钞机蒙着黑布,旁边散落着伪造的工资表,刘华的签名在泛黄的纸上扭曲得如同狞笑。
暴雨又开始敲打地下室的气窗,李晏东看着警员们用证物袋分装赃款,突然想起老张领工资时攥着钞票的颤抖双手。
当最后一箱物证被抬出时,晨光终于穿透雨幕,照在地下室满地的黑金之上。
……
李晏东靠在办公室门的旋转座椅上,听着电话那头冯嘉钰压抑的笑声从听筒里渗出来,像毒蛇吐信般嘶嘶作响。
暴雨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西裤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而桌角摊开的工资发放清单上,工人们按红手印的指印还没干透。
“刘华的赃款刚够补上缺口,”他捏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冯嘉钰的笑声突然拔高,背景音里隐约有冰块碰撞的脆响:“干得不错。”他故意拖长语调,“不过李总啊”话音顿住的间隙,李晏东听见打火机开合的轻响,“别以为解决了工人就万事大吉,严明正留下的窟窿,可不止财务这一个。”
电话挂断时,听筒里还残留着雪茄烟的余味。
塑胶球场的反光晃得人眯起眼,陆一一挥拍扣杀的瞬间,羽毛球像道银箭擦着网沿落下,苏晚扑过去救球时膝盖擦过地面,运动鞋在地板上拉出刺耳的声响。
“漂亮!”场外传来喝彩,几个候场的初中生抱着球拍围观。
陆一一弯腰喘气,运动背心被汗水浸得半透,黏在背脊上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苏晚撑着膝盖首笑,额角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陆一一你开挂了吧?之前还被我虐呢!”
“上次是让着你。”
苏晚抹着额角的汗笑出眼泪,碎发黏在汗津津的脸颊上:“去你的!”
……
羽毛球拍撞着运动包发出哐当声,陆一一和苏晚刚走出球馆玻璃门,就看见那辆亮银色迈巴赫斜停在树荫下。
车窗缓缓降下时,秦睿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镜片后促狭的笑意:“陆大小姐,再晚点出来,我的车要被围观初中生当车展了。”
“秦睿哥,你怎么来了?”陆一一把汗湿的刘海别到耳后,球拍包带子滑到胳膊肘。
秦睿推了推墨镜,嘴角勾起惯常的浅笑:“你哥和我说你今天和苏晚在这里打球,我就来接你们了。”
陆一一突然撞了撞苏晚的肩膀:“喔噢——懂了懂了。”苏晚红着脸去拍她手背。
秦睿笑了笑:“能请你两个美女吃个晚饭吗?”
“成啊,”陆一一爽快地应着,还冲苏晚眨了眨眼,“秦大老板亲自当司机,这待遇可以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己经拉着苏晚往车边跑,运动过后的额发还带着点湿意,跑起来时马尾辫甩得老高。苏晚被她拽着,手里还捏着擦汗的纸巾,脚步轻快地跟上,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秦睿早己打开了后座车门,看着两人跑过来的身影,嘴角噙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快点,别磨蹭。”
“来啦来啦,”陆一一先把苏晚推上车,自己跟着钻进去时还不忘补一句,“等会儿换完衣服,可得请我们吃点好的补偿补偿,毕竟刚消耗了那么多体力。”
秦睿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那边,声音隔着车窗传过来,带着点无奈又纵容的意味:“知道了,想吃什么,路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