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醒醒!燕子!” 柳青的声音都变了调,手颤抖着去探她的鼻息。还好!虽然微弱,还有气!
他二话不说,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轻!比以前轻了好多!像抱着一捆干柴!他抱着她,像抱着易碎的瓷器,大步流星冲回自己那间最靠里的破屋子,一脚踹开门。
“哥?!大清早……” 正在灶台边熬粥的柳红闻声回头,看到柳青怀里血糊糊的人,手里的勺子“哐当”掉在地上,尖叫卡在喉咙里,“小……小燕子?!”
“热水!金疮药!快!” 柳青把小燕子小心地放在自己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板床上,声音嘶哑急促,“再拿剪子来!干净的布!”
柳红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去拿东西。
柳青动作麻利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剪开小燕子胸前被血污浸透的衣襟。里面是厚厚的绷带,早己被血浸透,边缘还沾着泥土草屑。他一层层剪开,当那道狰狞的、皮肉翻卷的箭疤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时——
“天杀的!” 跟进来的柳红倒抽一口冷气,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哪个挨千刀的!往心啊!” 她看着小燕子毫无生气的脸,又急又怒又心疼,“死燕子!让你别逞能!让你别往那皇宫凑!你不听!这下好了吧!”
柳青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首线,一言不发。他用柳红递来的热水浸湿布巾,极其小心地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和脏污。动作尽量放轻,可昏迷中的小燕子还是疼得身体一阵痉挛,发出模糊的痛哼。
“紫薇……信物……”她嘴唇翕动着,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柳青擦拭的手猛地一顿!紫薇?信物?他目光扫向小燕子怀里紧抱的东西。那个卷轴被压得有些变形,上面沾着血污。还有那柄……玉扇!这玉骨,这金纹……这玩意儿一看就烫手得要命!
柳红也看到了,她拿起那卷轴想看看是什么,却被柳青一把按住手腕!
“别动!”柳青眼神锐利,带着警告,“这东西……不对劲!” 他小心地把卷轴和玉骨扇从燕子怀里抽出来,暂时放到一边破旧的木箱子上。
“哥?”柳红不解。
柳青没解释,继续专注地清理伤口。清理干净后,他拿出珍藏的、效果霸道也最疼的刀伤药粉,厚厚地撒在那翻卷的皮肉上。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
“呃啊——!”昏迷中的小燕子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眼睛痛苦地睁开了一条缝,瞳孔涣散无焦,额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如瀑!
“燕子!燕子!”柳红扑到床边,死死按住她乱挥的手臂,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忍着点!哥给你上药呢!忍着点啊!”
剧烈的疼痛像潮水般冲击着小燕子残存的意识。她涣散的瞳孔里映出柳红泪流满面的脸,还有柳青那张紧绷的、满是担忧和怒气的熟悉面庞……
“柳红……柳红……”她嘴唇颤抖着,声音微弱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和委屈,“……柳青……疼……好疼……”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混着冷汗滚落。
“知道疼你还作死!”柳红哭着骂,手却温柔地帮她擦汗擦泪,“躺好!别动!”
柳青看着小燕子终于认出他们,那委屈的眼泪和喊疼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一下。他粗声粗气地吼:“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挺着!上完药就不疼了!” 吼完,手上的动作却放得更轻了,飞快地用干净的白布重新把伤口包扎好。
药力发作带来的剧痛慢慢变成持续不断的钝痛和灼烧感,小燕子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再次昏睡过去,只是眉头依旧紧锁着。
柳青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床边的破板凳上,后背的汗己经浸透了粗布褂子。
“哥,这到底怎么回事?”柳红抽噎着问,指着箱子上的卷轴和玉骨扇,“小燕子怎么伤成这样?还穿着宫里人的衣裳?那画和扇子……”
柳青抹了把脸,眼神凝重得吓人。他起身,拿起那个卷轴,小心地展开一角。烟雨朦胧的江南,小桥流水,杨柳依依……画工精绝!再看顶端那几行龙飞凤舞、气势磅礴的墨字……柳青虽认不全,但那字里行间的帝王之气却让他心头狂跳!这绝不是普通人家的东西!
再看那柄玉骨扇。温润的白玉触手生凉,扇面上那只栩栩如生的枯叶蝶,金线勾勒的边缘在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冰冷而神秘的光泽。扇骨末端,几个极其细微、如同虫子爬的刻痕(Q & Y éternité)更是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嘶……”柳青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合上画卷,把扇子也丢回箱子上,像丢开两块烧红的烙铁!“闯大祸了了!这丫头这祸闯的阎王来了都得拍桌子!” 他压低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这画,这扇子,绝对是宫里的东西!还是顶顶要紧的那种!”
“宫里的?!”柳红吓得脸都白了,“那……那小燕子她……”
“她在宫里肯定出事了!伤成这样逃出来!”柳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紫薇……她刚才昏迷前喊着紫薇和信物……难道……”
“紫薇?”柳红一愣,“对了!前些天紫薇传信来说,在福家福大爷那边打探到一些事情,但这两天没有消息,要不;明天我们去问问?”
福家!学士府!福大爷?福尔康!
柳青猛地看向床上昏睡的小燕子。紫薇的信物?难道就是这画和扇子?燕子是替紫薇送东西进去才……才差点把命搭上?!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上来。他看着那卷轴和玉骨扇,眼神变幻不定。这东西留在小燕子身边,就是天大的祸根!万一宫里的人追到这里……
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抓起那个烟雨图卷轴,动作快得像被火烧了屁股!
“哥!你干嘛?”柳红吓了一跳。
“这东西不能留!”柳青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决绝,“太扎眼!万一搜过来,咱们和小燕子都得完蛋!”他飞快地扫视着这间破败的小屋,目光最终落在墙角堆着破麻袋和杂物的缝隙里。他走过去,粗暴地扒拉开杂物,露出后面一个不起眼的、被老鼠啃过的墙洞。他把画卷用力塞了进去,又胡乱抓了些破麻袋烂草绳堵住洞口,抹平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口气,后背又是一层冷汗。他走回床边,看着枕边那柄孤零零躺着的枯叶蝶玉骨扇,眉头拧成了死疙瘩。这玩意儿……也烫手!可……可小燕子昏迷前死死抱着它,刚才还喊疼……万一醒来发现不见了……
柳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一咬牙,没动那扇子。他把它往小燕子枕边又推了推。算了!先留着!好歹是燕子拼了命护着的玩意儿!
“柳红,”他转向还在掉眼泪的柳红,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听着,小燕子在这儿的事,对谁都不能说!尤其是宫里那画的事,烂在肚子里!明白吗?”
柳红看着哥哥凝重的脸色,用力地点点头,抹了把泪:“我懂!哥!那……那燕子这伤……”
“伤得太重了,心口的窟窿差点就穿了!得静养!”柳青看着小燕子惨白的脸,又心疼又窝火,“去,把粥热热,等她醒了喂点。我去胡同口找老李头,他治外伤有土方子,嘴也严实!”
柳红连忙应声。
柳青刚走到门口,脚步又顿住了。他回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枕边那柄在昏暗光线下幽幽发光的枯叶蝶玉骨扇。冰冷的蝶翼,仿佛正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狠狠一跺脚,掀开破布帘子走了出去。
院子里,天光己经大亮,大杂院的老老少少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嘈杂的声音充满了烟火气。柳红坐在床边,守着昏睡的小燕子,时不时帮她擦擦额头的冷汗。那柄玉骨扇静静地躺在枕边,蝶翅边缘的金纹,在穿过破窗棂的晨光中,流转着冰冷而神秘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