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上那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收紧！
剧痛混合着刺骨的冰冷和灼烫的药汁，瞬间从小燕子的脚踝炸开，首冲天灵盖！
“啊——！”她短促地惨叫一声，半个身子悬在窗外，全靠那只被死死攥住的脚踝吊着，摇摇欲坠。心口的箭伤被这剧烈的拉扯狠狠撕扯，疼得她眼前金星乱冒，冷汗瞬间浸透了灰布衣裳的后背。
月光惨白，清晰地照见永琪近在咫尺的脸。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里面翻涌的惊怒和痛楚浓烈得如同实质的岩浆，几乎要将她烧穿！他手背上被药汁烫红的皮肤下，青筋虬结暴起，力量大得仿佛要将她的脚骨捏碎！
“我的扇子——！！” 那嘶吼带着灵魂被撕裂的惨烈，再次砸进小燕子的耳膜。
扇子？！又是这破扇子！小燕子又痛又怕又气，眼泪不争气地飙出来。“疯子！你放开我！”她另一只脚胡乱地蹬踹着，想踢开他的手，“什么破扇子！还给你！都还给你！” 她挣扎着想把怀里紧抱的烟雨图卷轴和怀里硌着的玉骨扇一起扔出去，可手脚都被恐惧和剧痛支配着，根本使不上力！
永琪根本不理会她的哭喊和挣扎，他的全部心神都仿佛被那柄在混乱中从她衣襟滑出半截、在月光下幽幽发光的白玉扇柄攫住了！那是叶凡的遗物！是他仅存的念想！他绝不能让它被这个女人玷污、丢弃！
他手上力道更重，另一只手就要不顾一切地去抢夺那露出的扇柄！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放肆——！”
一声威严沉怒、如同九天惊雷般的低喝，猛地从院门口炸响！
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沉水香与龙涎香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碾压过来！明黄色的龙袍在惨淡的月光下刺目无比，乾隆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刀，首首射向窗边这混乱不堪的一幕！令妃紧随其后，惊得捂住了嘴。
院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永琪的身体猛地一僵！攥着小燕子脚踝的手像被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力道骤松。
小燕子只觉得脚踝一轻，巨大的求生本能让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她借着下坠的力道，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蹬窗框！身体像断线的风筝，首首朝着墙外那棵歪脖子老树的枝桠扑去！
“格格——！” 明月彩霞的尖叫划破夜空。
噗嗤！咔嚓！
小燕子重重地砸在并不粗壮的树枝上！树枝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断裂！她只觉得胸口被狠狠一撞，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腥甜！眼前彻底一黑！但在意识沉沦的前一瞬，她死死抱紧了怀里的画卷和那柄冰冷硌人的玉骨扇！不能丢！死也不能丢！
身体继续下坠，重重摔在宫墙外冰冷的石板地上！
“呃……” 一口鲜血从小燕子嘴里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灰扑扑的衣襟。心口那处箭伤像是被彻底撕裂开来，痛得她连呼吸都停滞了。她蜷缩在冰冷的石板上，像一只濒死的小兽，只有怀里紧抱的东西提醒着她不能昏过去。
墙内，死一般的寂静。
乾隆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先扫过地上摔碎的瓷碗和泼洒的药汁，再看向僵立在窗边、手上还残留着抓握痕迹、脸色惨白如鬼的永琪，最后落在那扇被撞得哐当作响的窗户上。
“永琪！” 乾隆的声音带着山雨欲来的雷霆之怒，“你给朕解释清楚！这是在做什么？！小燕子伤势未愈，你竟敢对她动粗？！你想弑妹不成？！”
弑妹？！
这两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永琪的心脏！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乾隆，那里面是铺天盖地的痛苦、荒谬和一种被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绝望！他想嘶吼，想质问，想告诉所有人那根本不是他妹妹！那是他刻骨铭心的爱人叶凡！可喉咙里像是堵着烧红的炭，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皇上息怒！”令妃连忙上前，声音带着安抚，“五阿哥他……他定是担心格格伤势，见她深夜乱跑，情急之下才……”
“情急之下？”乾隆的目光锐利地转向令妃，又落回永琪身上，那审视带着帝王的冰冷和深重的疑虑，“情急之下就能对重伤的妹妹下此狠手？永琪，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还有没有骨肉亲情？！” 他指着那扇洞开的窗户，“来人！给朕追！务必把还珠格格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嗻！”侍卫领命，火把瞬间亮起，脚步声迅速朝着宫门方向涌去。
乾隆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僵立如同石雕、眼底翻涌着无尽痛苦却无法言说的永琪，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愤怒，有失望，更有深不见底的疑虑。他冷哼一声，拂袖转身，龙袍带起一阵冰冷的风。
“给朕好好反省！”
沉重的脚步声远去，留下延禧宫后院一片死寂的狼藉和冰冷入骨的寒意。
永琪依旧站在原地，月光照亮他半边惨白的脸。他缓缓抬起那只刚刚死死攥住小燕子脚踝的手，手背上被药汁烫红的印记刺目，指间似乎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和……那玉骨扇冰冷的触感。他看着院墙外无边的黑暗，那里吞噬了他坠落的“妹妹”，也吞噬了他仅存的念想。
一股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只有紧握的拳头上，指甲深深嵌入旧伤，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砸落在冰冷的地砖上，无声地洇开。
天蒙蒙亮。
城西，大杂院。
破败的院墙歪歪斜斜，空气中弥漫着隔夜馊水和廉价皂角混合的味道。柳青刚扛完两麻袋米回来，一身热汗，把麻袋往墙角一扔，抹了把汗，准备去井边冲凉。
“柳青！柳青！不好了！” 隔壁院跑腿的小六子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脸都白了，“胡同口……墙根底下……躺……躺了个血人！看着……看着像小燕子！”
柳青脑袋“嗡”的一声！燕子？！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豹子，猛地窜了出去！
墙根下，蜷缩着一团灰扑扑的影子。散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嘴角和胸前衣襟上暗红的血渍刺目惊心！可柳青一眼就认出了那身灰布衣裳下瘦小的轮廓，还有那紧紧抱在怀里的东西——一个卷轴，和……一柄看起来就名贵的玉扇。
“小燕子！” 柳青心胆俱裂，扑过去一把掀开她脸上的乱发——那张熟悉的、总是笑嘻嘻的小脸，此刻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眉头痛苦地紧锁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