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康，”乾隆的目光又落在尔康身上，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和眼底藏不住的担忧，语气缓和了些，“你与尔泰……也常过来看看。紫薇那丫头是被皇后迁怒，你们平时走得近，多开解她们，让她们宽心养伤。”
“臣遵旨！”尔康和尔泰齐声应道。尔康心中稍定，皇上这道旨意，至少给了他们光明正大出入漱芳斋、守护紫薇的理由。
乾隆又交代了几句，便起身准备离开。临走前，他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里屋门，眼神复杂，有怜惜，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皇阿玛……”小燕子红着眼睛从里屋探出头，脸上泪痕未干。
“好好照顾紫薇，也顾好自己，别让伤口再裂开了。”乾隆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和，“有朕在，没人能再欺负你们。”
小燕子用力点点头，眼泪又涌了上来。
乾隆带着人离开了。漱芳斋外间，只剩下永琪、尔康、尔泰和班杰明。
尔康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身体晃了晃，尔泰赶紧扶住他。“哥……”
“我没事。”尔康摆摆手，声音沙哑，目光却紧紧黏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的人。刚才在皇上面前的镇定自若瞬间瓦解，只剩下满心的后怕和锥心的疼痛。紫薇苍白痛苦的脸，手腕上青紫的指痕，还有那滴落在金砖上的血……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上。
永琪看着尔康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看那扇门，心中五味杂陈。尔康可以光明正大地守护他的心上人，哪怕她只是个“宫女”。而他……永琪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小燕子放在外间桌上的那柄枯叶蝶玉骨扇，冰冷的蝶翼仿佛在嘲笑他的懦弱和挣扎。他袖中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班杰明碧蓝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担忧，他走到尔康身边，低声说：“尔康，常太医是宫里最好的，他说能稳住，就一定能行。紫薇姑娘吉人天相，会好起来的。” 他顿了顿，又看向里屋，“小燕子格格……也吓坏了。”
尔康只是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说不出话。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支撑自己不要倒下去，不要冲进里屋。他知道，现在里面需要安静。
里屋。
紫薇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依旧白得像纸，呼吸微弱。令妃坐在床边，用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她额头的冷汗。小燕子则坐在脚踏上，紧紧握着紫薇冰凉的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滴在紫薇的手背上。
“紫薇……紫薇你疼不疼？都怪我……都怪我没保护好你……”小燕子哽咽着，声音小小的，充满了自责。
令妃看着这两个孩子，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哭成泪人，心里也是一阵酸楚。她轻轻拍着小燕子的背：“好孩子，别哭了，紫薇丫头需要静养。太医说了，她会醒过来的。你也要顾着自己，伤口还疼吗？”
小燕子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掉得更凶了：“伤口……不疼……就是这里疼……”她指了指自己的心窝，看着紫薇紧闭的双眼，“看到她这样……比射我一箭还疼……”
月光透过窗棂，静静洒在房间里，照亮了紫薇毫无血色的脸，也照亮了小燕子满是泪痕的脸颊，和她紧握着紫薇的那只手。
外间，尔康像一尊石像，静静地伫立在门边，目光沉沉地望着那扇门，仿佛要站到地老天荒。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很孤独。
漱芳斋的日子，像绷紧的弓弦终于松了下来，却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绵软。紫薇在常太医的精心调理和小燕子、金锁寸步不离的守护下，气色一天天好起来。虽然人还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手腕脖颈上淡淡的青痕也还未完全消退，但至少能靠着软枕坐一会儿，喝点清淡的粥水了。
小燕子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人也恢复了点往日的活泼劲儿，虽然不敢在紫薇面前太闹腾，但对着尔泰和班杰明，话匣子又打开了。
“紫薇你看！班画师给我画的小像！”小燕子献宝似的举着一张素描纸，凑到紫薇床边。纸上用炭笔勾勒出她咋咋呼呼的样子，惟妙惟肖，连她头上那根歪了的簪子都画出来了。
紫薇苍白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声音还有些虚弱：“画得真好，把格格的……神韵都抓住了。”
“那是！”小燕子得意地扬扬下巴，又转向尔泰，“喂，尔泰！说好的教我新招式呢？我躺得骨头都锈了！” 她挥了挥小拳头，牵扯到心口的伤，又“嘶”地吸了口气。
“我的还珠格格，”尔泰夸张地叫起来，“你可消停点儿吧！紫薇还伤着呢，常太医说了，紫薇要静养，静养懂不懂！”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忍不住伸手虚扶了她一下。
尔康坐在稍远一点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目光却始终温柔地落在紫薇身上。看她能说笑了，他紧锁了好几天的眉头才终于舒展了些许，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心疼和担忧仍未散去。
永琪也来了，安静地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个茶杯。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小燕子活力西射的侧脸，更多的时候是落在虚空里，带着一种旁人看不懂的沉重和挣扎。当小燕子咋咋呼呼地转身，带动了放在桌边的那柄枯叶蝶玉骨扇，扇骨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掠过永琪的眼睛时，他的指尖猛地收紧，捏得茶杯发出细微的呻吟。他迅速别开眼，喉结滚动了一下。
班杰明也坐在一旁，看着小燕子和尔泰斗嘴，碧蓝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这个女孩，像野地里的向日葵，经历风雨，依然顽强地向着阳光。他忍不住插话：“格格，等您伤好了，真想听您再试试我的琴？上次那‘锯木头’的声音，可是独一无二！”
“喂！班杰明！你又笑话我！”小燕子立刻炸毛，作势要去捶他，被金锁笑着拦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