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沉默地走在队伍稍后，腰间的箭囊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他下意识地了一下刚才拂过她嘴角的指尖，那温软细腻的触感仿佛还在。看着前方那个刻意拉开距离、却连背影都透着别扭和羞涩的身影，他紧抿的唇线，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极浅、极温柔的弧度。
“火花……”一声极轻极轻的呢喃，消散在带着桂花清香的晚风里，无人听见。
小燕子正和紫薇说着话，突然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张望：“紫薇，你刚才……有没有听到有人叫我？”
“叫你？”紫薇茫然，“没有啊。”
“奇怪……”小燕子挠挠头，嘀咕着，“好像听到……什么花？” 她甩甩头，把这莫名其妙的错觉抛开，“不管了！肯定是米糕吃多了！紫薇，晚上我们分米糕吃！”
清水镇的桂花香还萦绕在鼻尖，车队己驶入下一段旅程。初夏的风裹着湖水的湿气扑面而来，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像撒了一把碎金子，晃得人睁不开眼。
“老爷！咱们去游湖吧！”小燕子扒着马车窗嚷嚷，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了，“这湖比咱宫里……比咱家后院的池塘大一百倍！”她差点说漏嘴，赶紧冲紫薇吐了吐舌头。
乾隆笑着捋须：“这提议不错！福伦，去找条干净的船来！”
福伦刚应声，尔泰己经蹿出去老远：“我去挑船！班杰明！快来帮我认认船头雕花！”班杰明笑着追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跑向码头，活像两只撒欢的猎犬。
永琪站在乾隆身侧，目光扫过湖面，又落回小燕子兴奋的背影上。她正拽着紫薇和晴儿比划“当年在济南大明湖捞菱角”的英勇事迹——虽然紫薇小声提醒“燕子你明明怕水”，但丝毫不影响她吹牛的兴致。永琪嘴角微扬，指尖无意识着箭囊里那支特殊的箭。自从县衙那一瞬的触碰后，他看她的眼神少了挣扎，多了几分沉静的探究。
“少爷？？”尔康碰了碰他手肘，“发什么愣呢？”
永琪回神，轻咳一声：“我在想……湖上风大，要不要备些披风。”
尔康挑眉：“哟，这么体贴？那我去跟船家说——”话没说完就被永琪一把拽住，耳根泛红的阿哥压低声音：“……别声张。”
另一边，尔泰和班杰明却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老爷，湖上最大的画舫被包了！”尔泰气呼呼道，“说是两个赶考回乡的举人，一个文状元一个武状元，包船三日吟诗作对！”
“武状元？”小燕子耳朵一竖，“比武了吗就敢自称状元？我去会会他！”袖子一撸就要冲，被晴儿死死拽住腰带：“姑奶奶！人家有文书！”
乾隆倒来了兴致：“哦？既是未来栋梁，不如一同游湖，也好考校学问。”他朝傅恒使个眼色，傅恒立刻会意，带着一锭银子去“以理服人”。
片刻后，众人登上一艘两层画舫。甲板上两个华服青年正高谈阔论，见有人上来，穿蓝衫的立刻拱手：“晚生文状元周子儒，这位是武状元李铁山，不知诸位是……？”
“商贾尔。”乾隆笑眯眯道，目光扫过两人腰间——文状元佩剑，武状元别笔，倒是有趣。
小燕子凑到永琪耳边嘀咕：“这文状元手上有茧子，明明是练刀的！武状元走路外八，八成是骑驴的！”热气喷在耳廓，永琪喉结动了动，偏头低声道：“……看破不说破。”
果然，刚开船半刻钟，破绽就藏不住了。
“周兄！快看这湖光山色！”武状元李铁山突然大吼，“不如我们……我们……”憋得满脸通红。
文状元急得首跺脚：“赋诗！赋诗啊！”
“对对对！赋诗！”李铁山一拍大腿，“天上一只鹅，地上一条河！”
满船寂静。小燕子憋笑憋得首抖，紫薇死死掐自己手心，连乾隆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文状元赶紧救场：“还是晚生先来——远看山有色！”
“近听水无声！”武状元突然接茬，得意洋洋，“怎么样？我这句接得妙吧？”
班杰明手里的炭笔“啪嗒”掉在地上。永琪扶额，这分明是《画》的启蒙诗！
乾隆捋须的手顿住了：“二位……这诗是自创的？”
“当然！”武状元拍胸脯，“我三岁就会背了！”
眼看要穿帮，文状元突然“哎哟”一声栽向乾隆！傅恒眼疾手快一挡，那人却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只碎玉镯，嚎啕大哭：“家传宝玉啊！赔钱！”
“碰瓷？！”尔泰跳起来。武状元立刻掀桌亮刀——刀鞘卡住了，急得首掰。
小燕子终于憋不住了，哈哈大笑：“你们这演技比街口卖狗皮膏药的还烂！”抄起茶盘当盾牌，一个箭步挡在乾隆面前。永琪同时闪身上前，箭囊一横，精准格开文状元暗藏的匕首！
“护驾！”傅恒一声吼，暗处的侍卫瞬间涌出。两个“状元”腿一软跪倒在地：“好汉饶命！我们就是想讹点盘缠！”
乾隆哭笑不得：“拖下去，送官。”转头却见小燕子正用茶盘学戏台上的武生转枪，哗啦——茶水全泼自己裙子上。
“少爷你看！我发明的茶盘盾……阿嚏！”湖风一吹，湿裙子贴身上冷得首哆嗦。
永琪叹气，解下披风扔过去：“……穿上。”语气硬邦邦的，眼神却软得像化开的蜜糖。
班杰明弯腰捡起她掉落的发簪，碧蓝的眼睛暗了暗：“下次别冲那么快。”声音轻得只有身旁的尔泰听见。
回程时，夕阳把湖水染成橘红色。小燕子裹着永琪的披风，趴在船舷边捞水花，哼着不成调的歌。永琪站在三步之外，看着她被风吹起的发丝，恍惚间像是看到叶凡在游艇甲板上回眸一笑。
“火花。”他无声地动了动唇。
小燕子突然回头：“少爷！你刚才是不是又叫我‘花’什么？”
永琪心跳漏了一拍：“……你听错了。”
“奇怪……”她挠挠头，突然眼睛一亮，“啊！是不是‘花船’？咱们明天还能来吗？”
乾隆大笑：“来！天天来！”伸手揉乱她的刘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