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从头到尾没说几句话的裴景州站了起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军装外套。
“我回部队了。”他声音冷硬,视线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
裴振国和陈玉珠对视一眼,知道儿子是被迫结婚,心里有气,便默许了他这种近乎分居的行为。
部队有宿舍,他这种级别的军官可以申请家属随军,但也有单独的宿舍,方便随时归队。
白攸宁眼睛一亮。
【警报解除!警报解除!冰山老公要跑路,炮灰小命算保住!】
【走你!恋爱脑,白月光,一个冤种奔赴火葬场!我呢,守着家,等着钱,从此咸鱼乐无边!完美!】
【拜拜了您嘞,别忘了离婚时把补偿款打我卡上!】
正准备迈步出门的裴景州,后背猛地一僵。
他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这个女人……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他滚?
还大冤种?火葬场?
裴景州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一股无名火从胸腔首冲头顶,烧得他理智都快断了线。
他猛地转过身,一双淬了冰的眸子死死地钉在白攸宁身上。
白攸宁被他看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脸上挤出一个怯生生、又带着点讨好的笑。
【干嘛?干嘛用这种想刀了我的眼神看我?】
【我这嘴跟那上了502胶水的蚌壳一样,一个字都没往外蹦啊!】
【哦——我懂了!】
【这是要去私会白月光,良心过不去,所以看我这个正牌原配不顺眼,拿我当情绪垃圾桶撒气呢!】
【啧,看看这便秘一样的表情,既想当情圣,又想立牌坊,渣男的自我拉扯罢了。】
【男人,呵!】
裴景州:“……”
他感觉自己的肺快要被这个女人气炸了。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在家,安分点。”
说完,他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背影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在追。
白攸宁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
【安分?我还不算安分?我都快活成一个透明人了。】
【算了算了,跟个恋爱脑计较什么,他爱咋咋地。】
......
这一夜,陈玉珠翻来覆去,彻夜未眠。
丈夫裴振国书房的灯亮了半宿,她知道,他也没睡着。
白日里饭桌上那道诡异的女声,像魔咒一样盘旋在她脑海里,和下午听到的那句“拔了她的氧气管”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冷。
一边是自己疼了二十多年的亲侄子,一边是那句恶毒得让人心惊肉跳的“预言”。
她不敢深想,只要一闭上眼,就是侄子陈家宝那张嬉皮笑脸的脸,和冰冷的氧气面罩。
第二天一早,陈玉珠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精神恍惚地做着早饭。
白攸宁起得不早,慢悠悠地洗漱完,坐在饭桌上小口喝着粥,继续扮演她温顺无害的炮灰角色。
【昨晚公公和那姓赵的掰了,算是保住了十年刑期。可婆婆这关还没过呢。】
【看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八成是在为她的宝贝侄子发愁。】
白攸宁一边喝粥,一边在心里琢磨。
【扶弟魔的进阶版就是扶侄魔,陈家宝那个无底洞,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不是婆婆的债主,这辈子来讨债了。】
正喝粥的陈玉珠,勺子“哐当”一声掉进了碗里。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白攸宁。
白攸宁被她看得一愣,嘴里还含着一口粥,含糊地问:“妈,怎么了?”
陈玉珠看着她清澈无辜的眼神,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摇摇头,捡起勺子,内心己是惊涛骇浪。
这声音,又来了!
就在这时,院门被人“砰砰砰”地拍响了。
“姑!姑妈!开门啊!是我!”一道熟悉的男声传来。
陈玉珠的心咯噔一下,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是陈家宝!
她还没从昨夜的恐惧中缓过来,正主就找上门了。
裴景悦跑去开了门,一个二十出头、长相白净但眼下发青的年轻人挤了进来,一进屋就扑到陈玉珠面前,眼眶通红。
“姑妈!你可得救救我妈啊!”
陈家宝“扑通”一声就想往下跪。
陈玉珠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他:“家宝,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我妈……我妈她病得走不动道了!医生说要赶紧住院,可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
陈家宝哭天抢地,眼泪说来就来,“我爸让我来找你,说只有你能救我妈的命了!”
白攸宁在一旁冷眼看着这场大戏,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嗑一把瓜子。
【哟,演技派啊。这眼泪是自来水吗?说来就来。】
【他妈昨天还在大院门口跟人骂街,中气十足,一个人骂翻三个人,今天就病得走不动道了?这是什么绝症,间歇性的?】
【还不是老套路,没钱了就来要。这次准是又去赌了,输了个精光,欠了一屁股债,拿他妈当借口来骗钱。】
【婆婆就是信了他的鬼话,把自己的养老钱、给小姑子攒的嫁妆钱,全都给了他。结果呢?他拿着钱去还了赌债,转头又进了赌场。最后为了霸占婆婆的房子,才有了拔氧气管那一出。真是畜生啊!】
陈玉珠扶着陈家宝,身体却僵住了。
她脑子里,白攸宁的心声和侄子的哭诉混成一团。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赌博?
为了房子拔她的氧气管?
她看着眼前哭得涕泗横流的侄子,第一次觉得这张脸如此陌生。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按照那道声音的“提示”,试探着问道:“你妈病的这么重?是在哪个医院看的?哪个大夫说的?”
陈家宝的哭声一滞,眼神闪躲了一下,支支吾吾地说:“就……就是咱们区里的卫生院,找的……李大夫。”
【呵,开始瞎编了。区卫生院的李大夫上个月就调走了。但凡去过医院的都知道。】
白攸宁内心的吐槽精准无比。
陈玉珠的心,一寸寸地凉了下去。
她抓着陈家宝胳膊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力:“家宝,李大夫上个月就调到市里去了,你见的哪个李大夫?”
“啊?”陈家宝彻底慌了,他没想到姑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可能……可能是我记错了,是王大夫!对,王大夫!”
“够了!”陈玉珠猛地甩开他的手,厉声喝道。
这一声,把陈家宝和一旁的裴景悦都吓了一跳。
在他们印象里,陈玉珠从未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陈家宝说过话。
“你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病危了?你当我是傻子吗!”
陈玉珠气得浑身发抖,“你又去赌了是不是!这次又欠了多少!”
被戳穿了谎言,陈家宝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索性破罐子破摔:“姑妈!我就是手气不好!你就再帮我这一次,最后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赌了!”
陈玉珠看着他这副无赖嘴脸,心如死灰。
她想起了那句“拔了她的氧气管”,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以后,不要再来我们家!”
“姑妈!”
“滚!”
陈家宝没想到一向有求必应的姑妈会变得如此绝情,愣了几秒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陈玉珠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她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投向了那个从头到尾安安静静坐在那里,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新儿媳。
这个儿媳妇,是老天爷派来救他们这一家子的活菩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