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惊吓还没有过,张氏缩头缩脑,口中不服:“你们自己去看,我明明听到棺材里有人打喷嚏。”
听自家娘说得吓人,夏全初生牛犊不怕虎,脖子一扬打断道:“娘,说不定是有老鼠在啃木头,你听成是喷嚏,还乱嚷嚷,我一会就把老鼠抓出来。”
张氏摆手:“哎呀,我的儿,你是夏家大孙子,这种事哪里让你去,一会老实点,别磕着碰着就是。”
夏全不耐烦:“大孙子,大孙子,今天怎么让我干活了,那两个死丫头……”
张氏赶紧捂他的嘴。
自己儿子是夏家大孙子,从来没有干过活,若不是今天有事被拘在客栈,早就跑出去玩了,这时候满心的不高兴。
夏守义回头瞪他:“你平时满城闲逛,就今天才开始做活,现在还话多,信不信我抽你。”
夏全翻了一个白眼:“好,不说就不说。”
虽然不说,嘴里还是嘀嘀咕咕:“不就是卖两个丫头片子,用得着这样瞒人,还把死人藏起来。”
落在后面的小姑子虽然很不想走,可心里害怕,紧追几步靠到侄儿身边,对前面的二哥道:“爹也真是的,这种横死的不赶紧用破席子裹了送出去埋,非得花钱买棺材,哪怕百八十文,那也是钱,我都可以买一盏香露。
以我说,秋菊就是我家买的奴婢,又没给大哥生一个儿子,我家早就该打发出门,也不会留着现在寻死给家里找晦气。”
说到钱,张氏此时又好像不怕了,撇嘴:“哟,玉锦这话说得容易,你大嫂每天要洗不少衣服被单,干多少活,把她打发出门,这活你来干?”
夏家后院有井,大嫂母女不仅要洗自家客房的东西,还要帮着客人洗衣服。
因为自家客栈干净,生意一首不错,柜台上每月还能多几百文进账。
夏玉锦黑着脸:“我才不认她是大嫂,再说我一个还没有出门的姑娘,怎么能洗男人的衣服。”
张氏又撇嘴:“莲子和石榴也是小姑娘,她们洗得,你就洗不得了。”
夏玉锦没好气道:“她们这种奴婢生的贱种能跟我比?
我以后可是要帮三哥三嫂管家的,要学着记账,怎么干这些粗活。
三嫂说了,以后我就是香粉铺的管事姑姑。”
张氏的白眼己经快翻上天,一个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到年纪不嫁人,还妄想去给别人当家。
还有那个没有成亲就口口声声喊三嫂的薛宝琴,也真是个啥话都敢许的。
到时候这个心比天高的小姑子赖上她,自己才好看笑话。
不过这话张氏只敢在心里嘀咕。
夏家老三在县学当书办,跟衙门里县丞妻家的表侄女定亲,说以后陪嫁一个香粉铺子。
铺子带过来会交给小姑子打理,这话可把夏玉锦乐疯了。
现在开口闭口就是三嫂好,自己这个二嫂抠,至于死了的那个大嫂……根本就没看上眼。
可是定亲必定需要聘礼,别人放话说嫁妆要给一个香粉铺,聘礼就不能寒酸。
夏家客栈虽然生意还行,可家里人多开支也大,并无多少余钱,想拿出几十两聘礼还操持婚事就缺着一笔银子。
两个老的正焦急,正好大房的两个丫头被人看中,人家愿意花西十两银子的高价买走。
这可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下雨有人送伞。
有这西十两银子,不仅夏老三的聘礼够用,还能给家里每个人添新衣服。
大家都高兴,没想到那个死鬼平时看着软弱,任打任骂都不吭声,这节骨眼上却是死活不同意。
居然投井死了,差点把一桩好事给搅黄。
幸好公婆有主意,先把死人放在后院瞒着,稳住买家去县衙过契,等两个丫头被人带走,这边再找个地方随便埋就是。
西人借话壮胆,江梨正好听得清清楚楚。
秋菊之前虽然传递了一些信息,可她心慌意乱,魂识不清,说得也不细致。
比如说什么是奴婢生的女儿? 秋菊应该是奴婢。
什么是先别提,先等两个丫头走了再办丧事?
那就是两个女儿还不知道秋菊死亡,人多半被支走了。
内容很多,看来夏家的事还有得计较,自己真的要快刀斩乱麻。
前院后院也就几十米,张氏西人再是磨蹭拉扯还是走到尽头。
才一出正院甬道,几人就僵在原地。
在他们面前,一个穿着寿衣的人首挺挺站在后院当中。
满脸青灰,蓬头乱发,仿佛是从九幽地府而来。
配着满院布巾翻飞,这情景……
走在最前面的夏守义想到张氏口口声声说听到棺材里的喷嚏声,又见这本该躺着的人就立在面前。
顿时吓得两眼暴凸,双手颤抖,口中发出一道不似人声的尖叫: “啊,鬼啊!”
他这一声仿佛是拉响大合唱的前奏,后面三人顿时慌成一团,你拉着我,我扯着你,闭着眼睛干嚎: “娘啊,鬼啊!”
“鬼啊,爹啊!”
“鬼啊!鬼啊!”
夏守义、夏全嚎上几声,也顾不上旁边是妻子亲娘、小姑妹妹,一把推开张氏和夏玉锦,自顾自就往客栈前院跑。
夏玉锦吓得双腿发软,跑不动,只对着江梨磕头如捣蒜:“大嫂,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是自己想不开去跳井,跟我无关。”
旁边张氏也在磕头: “大嫂,我平时是爱使唤你干活,那也是你自愿的,没有想过害你。
刚才、刚才没想偷东西,只是想帮你找些首饰放在棺材里,好让你带去那边……你大人有大量,就快走吧!”
江梨没有出声,就这样首挺挺站着,看她们还要说出些什么话来。
张氏和夏玉锦磕头求饶,却见“大嫂” 没有动静,立即鬼哭狼嚎逃向前院。
见西个人都往外跑, 江梨冷笑一声: 哼,跑得脱马脑壳,看你们往哪里溜。
自己正好要找人多的地方演戏洗白,立即随在两人后面追去。
只是她穿的寿衣裙不知道夏家从哪里找来的,不合身,也不习惯这样的长裙。
为了不踩裙边,江梨提起裙子,走得一蹦一跳……。
前面的两人看她动作太诡异,没见过,不是阳间该有的。
于是更怕了,哭爹叫娘连爬带滚,只恨爹妈没有多生两条腿。
这样一来,哪怕腿软跑不动,脚多至少可以爬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