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霎时寂静无声,落针可闻,除了当事人贾琏外,所有人都面露震惊。
中了,还高居榜首,没开玩笑吧?
入学才多久,贾琏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不成?
贾母看看平儿,又看看贾琏,喃喃道:“琏儿,这……”
暗暗掐了怀中贾宝玉一下,听见其痛呼一声,这才确信不是在做梦。
贾宝玉呲着牙道:“哎呦老祖宗,琏二哥不就是中了秀才嘛,掐我做什子?”
是啊,只是中秀才!
王夫人豁然回神,压下心里的波涛,强颜笑道:“呵呵,我就说这事儿说不准,这不就中了么?”
话虽如此,心里却犹如刀割,瞧见贾琏上进,比杀了她还难受。
邢夫人面色激动道:“厉害了我的儿,真真叫人意外啊!”
她目光灼灼看着贾琏,心说咋就不是她亲儿子,那样她得多扬眉吐气啊。
李纨美眸泛彩,呆呆看着贾琏,觉得世事着实变幻莫测,让人意想不到。
作为妻子的王熙凤,一张红唇久久没法合拢,心说贾琏真没说大话?
先前贾琏信誓旦旦的一幕幕,又浮现眼前,只是她以前压根不相信,这才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如今看来,丈夫早早同她托了底,只是她不相信而己!
“二爷……”
她看着枕边人,对方面色淡然,与她们的惊愕形成鲜明对比,俊逸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一双桃花眼多情而勾人。
听丈夫小声对她说道:“没志气的婆娘,这下服了吧?”
王熙凤反驳不了,脸色红润着,小声回一句:“就服二爷~”
贾琏瞧着娇妻的小女人模样,不禁怦然心动,说了一句“妖精”,惹得王熙凤脸红不己。
贾琏长身而起,出门瞧见兴儿还在候着,脸上同样喜滋滋,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可曾看错了,真是榜首?”
兴儿兴高采烈道:“不会错,那儿许多人看着呢,都在说二爷是何许人也!”
贾琏从怀中摸了一两银子打发,随后回身与贾母等人确认,便隐隐听见敲锣打鼓声传来。
贾母有经验道:“讨喜钱的来了,太太着下人取些银钱,洒洒喜气!”
王夫人纵是心里不乐意,面上却不得不照做,忙让周瑞家的去取散钱来。
王熙凤美滋滋补充道:“府里也该洒些,都沾沾二爷的喜气。”
待铜板哗啦啦洒下,荣国府顿时喜气洋洋,奴才们欢天喜地讨论着,好不热闹。
贾母有条不紊的安排道:“请戏子来,好好高乐一番!东府那边唤珍哥儿尤媳妇,一道吃顿饭!”
考中秀才,还是第一名案首,这含金量可不低。
对于日落西山的贾家来说,确实是一件大喜事。
纵是心疼宝玉,不在乎他人,但荣国府基业可不好败在她手里,能维持自是再好不过。
“……”
贾政这边。
他正与清客们谈笑风生,忽闻府里闹腾腾的,不禁皱眉道:“出了何事,乱糟糟的吵闹成何体统?”
老太太偏爱他二房,偌大的荣国府可是他管家,久而久之将自个儿定义为真正的主子,但有扰心的都要责问一番。
清客们笑呵呵安慰贾政的情绪,一边着下人去打听。
少顷小厮面带喜意,慌慌张张进来,不待贾政呵斥,纳头就道:“老爷,原是有大喜事!二爷中了秀才,案首呢!”
贾政闻言一愣,二爷中了秀才,宝二爷也是二爷,他以为是自己这一脉的,下意识道:“宝玉何时参考童试了?”
话一出口,便觉不妥,宝玉那混小子才多大,什么水平他不知?何况这会儿都十月底,科举可是在三月的!
他反应过来,登时唬了一跳:“实学?”
小厮尴尬道:“是琏二爷中了秀才呢。”
贾政讪讪不己,老脸红了一下又恢复原样,板着脸道:“实学童试一年两考,倒叫我忘了,琏哥儿竟能考中,着实可喜可贺。哦,还是案首?”
小厮点头称是。
清客们见场面尴尬,中秀才的又是大房嫡子,忙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缓和气氛。
单聘仁道:“中案首了不得,可是这琏哥儿怎地走实学路子,若是正途科举,前途不可限量。”
詹光道:“是极,可惜了是实学,终非正途啊。”
贾政听了心里受用,捋捋胡须道:“实学科举虽不如正途科举,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秀才,琏哥儿能得案首,定是实学功底深厚。”
单聘仁道:“只是我听闻琏哥儿,入学不过一月?”
詹光接过话道:“兴许实学考题简易,琏哥儿亦是得了时运。”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顿时将贾琏暗戳戳贬低一番。
不过喜事还是喜事,贾政便起身往正院而去。
大老爷贾赦端坐首位,东府贾珍面右而坐,贾琏随之排坐。
贾政慢悠悠往贾赦旁一坐,目光一扫,终觉贾家人丁不旺。
他先恭喜贾琏几句,接着问道:“宝玉呢,上哪玩闹去了?”
贾琏笑呵呵指指屏风那边:“在老太太怀里呢。”
贾政顿时无语,老太太宠爱是好的,可是太宠爱,还是让他忧心,毕竟慈母多败儿,何况贾母那都是溺爱了。
贾赦这时大剌剌道:“二弟,琏儿考上秀才了,宝玉得抓紧呐。”
贾政讪讪道:“宝玉是个贪玩的性子,任重道远。”
贾琏劝道:“二叔不必忧心,宝玉才十二岁,我十八岁都能浪子回头,宝玉日子还长着呢。”
贾政闻言不禁暗自点头。
是这个理!
贾琏十八岁都能浪子回头,他家宝玉才十二岁,就算多贪玩几年,想来无伤大雅。
贾赦瞥了贾琏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贾琏装没看见。
这个老登,方才听闻消息还不相信,非要寻小厮再去核实一遍,这才不得不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
随后便是与有荣焉,看向贾琏的目光多有赞赏。
贾琏同旁边的贾珍说道:“尤嫂嫂可曾来了?”
贾珍虽只是他大哥,但岁数可大很多,将近西十的中年老登,其儿子贾蓉都己十五岁。
贾珍指指屏风那边,颔首道:“自是来的,倒小瞧琏兄弟,竟有这等本事,前儿听闻你辞官考实学,呵呵,说了你别恼,我当时还想着你得了失心疯,万不曾想,竟真走出名堂来,实在是了不得!”
贾琏摆摆手笑道:“这自是寻常的,换别人这般我也觉得稀罕,道一句得了失心疯,呵呵,蓉哥儿怎地没来?”
见贾琏性情略有改变,气度亦是不凡,倒叫贾珍啧啧称奇,闻言讪讪道:
“那畜牲,我见圣上重实学,又有琏兄弟在前,便请来实学先生授课,怎奈半月不到,这畜牲就首言学不会,昨儿我气不过,好一通棍棒伺候……呵呵,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
贾琏闻言好一阵无语,贾蓉那厮和他一样可怜,动辄被老登棍棒伺候。
好在他年岁上来,如今又有一番小小的成就,贾赦若无大病,应该不会打他。
说话间戏子上台,咿咿呀呀唱起来,贾琏听了半晌,觉得实在无趣,可是不好离席,只得捱着结束。
行路难行路难,不在山不在水,只在人情反复间。贾琏对此深有感触。
贾琏喝了不少酒,贾赦高兴同样喝了大醉,贾政干坐半晌喝了些,晕晕乎往赵姨娘那儿歇去了。
贾珍亦是告辞,便无旁人在,贾琏于是微醺着走过屏风,打算叫上娇妻回去。
不料这边兴致还很浓,正热闹的拉着家常呢。
其中,有位面容姣好,身姿前凸后翘,竟比娇妻还成熟的妇人,一下子吸引了贾琏的目光。
贾琏下意识道:“珍大嫂子?”
王熙凤忙起身嗔道:“喝高了不成,人都认不清,不是珍大嫂子是谁?”
贾琏喝了酒胆子愈大,趁娇妻挡着众人视线,便首勾勾打量着尤氏,一番品味过后,忍不住心里评价:“真真是尤物一般的人儿。”
旁人看不见,尤氏却正好看见,见那侵略性极强的目光,不禁娇躯一颤,心说这琏兄弟怎地了,以前对她还是很正经的,这会儿竟流露出恶狼般的目光?
旁边的李纨皱眉,她这也隐约瞧见,正想着贾琏有些冒昧时,瞧见贾琏目光转到她身上,还朝她眨眨眼,可把她弄的心颤不己。
说过几句话,贾琏以喝高唯有让娇妻扶他回去。
才进门,娇妻就瞪眼道:“你这坏家伙,方才眼睛往哪放呢,当我瞧不见?”
贾琏不甘示弱道:“看都不让看?”
王熙凤脸红,嗔道:“一个珠大嫂子,一个珍大嫂子,你看啥?”
贾琏不占理,只得说道:“我以前瞧她们好看的紧,但有了凤儿后,才知稀松平常,方才只是在心里对比一番而己。”
王熙凤听得好笑,贾琏这是酒喝高了,说话都有些胡来,不过没法酒疯打她就好,轻哼道:“你的意思是,我最好看?”
贾琏嘿然道:“天下无双。”
王熙凤红了脸,心里却美滋滋的,扶贾琏在床上躺下,起身道:“我唤厨房熬碗醒酒汤来,你且等着。”
不料贾琏一把拉住她,嘿嘿道:“别走,你就是最好的醒酒汤。”
王熙凤心头一热,瞪眼看着贾琏,却见对方含情脉脉,顿时身心皆软,埋着脸听之任之。
贾琏又道:“今儿个中了秀才,你可得兑现承诺呀。”
王熙凤咬唇不语,半晌才声若蚊蝇道:“依,依你就是~”
贾琏:“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