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的警局安静得可怕。林夏刷卡进入证物室时,系统发出轻微的"滴"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确保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行踪。
证物室的冷气开得很足,林夏裹紧了身上的白大褂。她的目标很明确——今天刚从城南婚纱店运回来的"编号5"受害者证物。那个被摆成《沉睡的维纳斯》姿势的可怜女孩。
"B区17号柜..."林夏轻声念着,手指划过金属柜门上的标签。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低调的裸色指甲油——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法医不应该有太显眼的手部特征。
柜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防腐剂气味扑面而来。林夏戴上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将证物箱搬到工作台上。箱子里整齐排列着各种物证袋:受害者的衣物碎片、现场采集的毛发、那把致命的手术刀...
但林夏的目光立刻被一个透明的证物袋吸引——里面装着受害者的右手,被完整地保存下来。法医需要它来进行进一步的毒理分析。
"为什么是右手..."林夏喃喃自语。她轻轻拿起那个证物袋,在灯光下仔细观察。受害者的指甲被涂成了深沉的勃艮第红,颜色几乎和她上周刚扔掉的那瓶指甲油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让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林夏深吸一口气,从工具箱里取出紫外线灯。这是她的秘密武器——有些痕迹在普通光线下永远看不见。当紫光照在受害者手腕上那个刻着的数字"5"时,意料之中的荧光反应出现了。但更令她震惊的是,受害者的指甲在紫外线下呈现出奇怪的斑点状荧光。
"这是..."林夏凑近观察,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紫外线灯从她手中滑落,在桌面上滚动了几圈才停下。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证物室的灯光忽明忽暗,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沉重。林夏想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然后,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手术灯刺眼的白光。皮革束缚带紧勒手腕的疼痛。某种甜腻的麻醉剂气味。*
林夏看见自己被绑在一张金属台上,头顶是一盏摇晃的水晶吊灯。她的左手腕被固定,而一个戴着银丝眼镜的男人正用手术刀在她手腕上缓慢而精准地刻着什么。
*"别怕,很快就结束了。"男人的声音温和得可怕,"你会成为我最完美的作品,3号。"*
林夏在幻觉中拼命挣扎,却看见那个男人——"收藏家"的真实面容。他不是想象中的狰狞怪物,而是一个面容清癯的中年男子,看起来更像一位大学教授。他的眼睛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部分:虹膜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浅灰色,像是被稀释过的墨水。
*"知道为什么选择你吗,林夏?"男人用沾血的手指抚摸她的脸颊,"因为你有和我一样的眼睛...能看见艺术的眼睛。"*
记忆的画面突然切换。现在林夏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面前是"编号7"受害者的尸体。但最恐怖的是——她自己的手正在调整尸体的姿势,将死者的手臂弯曲成一个优雅的弧度,就像在摆放一件艺术品。
*"很好,就是这样。""收藏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记住这种感觉,这才是真实的你。"*
"不!"林夏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金属撞击地面的巨响将她拉回现实。她浑身冷汗,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证物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林博士?"值班警员小张探头进来,"我听到声音...您没事吧?"
林夏迅速擦掉额头的汗水,强迫自己恢复平静。"没事,只是不小心碰倒了椅子。"她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嘶哑。
小张狐疑地看了看散落一地的证物,又看了看林夏苍白的脸色。"您看起来不太好,要不要我叫人..."
"不用。"林夏打断他,弯腰捡起紫外线灯,"我只是在做一些额外的检查。你先去忙吧。"
当小张犹豫着离开后,林夏瘫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那些记忆碎片是如此真实,不可能是单纯的想象。但如果是真的...那意味着什么?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受害者的手上。勃艮第红指甲油。这个细节像一把尖刀刺进她的意识。林夏颤抖着从包里翻出手机,打开相册。上周五晚上的照片——她和同事聚餐时拍的自拍。照片里,她的指甲赫然涂着同样的颜色。
"这不可能..."林夏的呼吸变得急促。她从不记得自己买过这个颜色的指甲油。事实上,她对红色系一首有莫名的排斥感。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如果那些记忆是真实的,如果她真的曾经和"收藏家"在一起...那么现在的这些谋杀,是否也与她有关?
林夏猛地站起来,决定必须查看自己的档案。作为FBI交换学者时的完整记录,特别是那段她始终记不清的三个月空白期。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证物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黑暗如潮水般将她吞没。林夏僵在原地,听到走廊传来缓慢而规律的脚步声。
嗒。嗒。嗒。
像是有人穿着皮鞋在悠闲地散步。但那节奏...那节奏与《致爱丽丝》的旋律完美契合。
林夏的手伸向腰间,却想起自己把配枪留在了办公室。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黑暗中,她感到有一双眼睛正透过门上的小窗注视着她。
"谁在那里?"她鼓起勇气问道,声音却细如蚊呐。
没有回答。只有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有人在门外刷卡。系统识别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滴。"
林夏的心跳几乎停止。她的卡还在自己口袋里,那么现在试图进来的会是谁?
就在门把手开始转动的瞬间,警局的应急灯突然亮起。刺眼的红光充斥了整个房间。门外的脚步声迅速远去,快得几乎像是幻觉。
林夏冲向门口,猛地拉开门。走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一扇安全门正在缓缓关闭。她追了过去,但当她到达楼梯间时,那里早己没有任何人的踪影。
只有地上的一张纸条,对折得整整齐齐。
林夏颤抖着打开它。上面是一行打印的字:
"记忆是最大的裂痕,而你己经站在悬崖边上了,3号。"
纸条背面粘着一小片干枯的花瓣——黑玫瑰,和每个案发现场留下的一模一样。
林夏的双腿突然失去了力气。她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手中的纸条飘落在地。那个称呼..."3号"。和幻觉中"收藏家"对她的称呼完全一致。
最令她恐惧的不是这张纸条的出现,而是内心深处涌起的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就像看到一段被遗忘己久的旋律歌词,身体比意识更早地认出了它。
当林夏最终鼓起勇气站起来时,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在弄清楚自己与这一切的联系前,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宋毅。特别是宋毅。
因为在那段闪回记忆中,她分明看到"收藏家"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宋毅的照片。照片上画着一个鲜红的圆圈,和一个小小的数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