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阵光幕消散的刹那,兰江意眼疾手快,一把攥紧沈明镜的袖角,两人如轻烟般闪身掠入测灵楼内。
楼内因为外人尽去,竟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平和。
“既是天品金灵根,那便入我门下,剑道符箓兼修,如何?”月衡广袖垂落玉阶,目光温和地掠过小童低垂的发旋。他嗓音清冽,如浸过松间寒雪,惊得李长老下意识攥紧了手中测灵玉盘,周遭弟子屏息凝神,连窗棂间漏进的风都仿佛凝滞了。
兰江意与沈明镜正扒在离门口最近的那根蟠龙柱后,探着脑袋观察动静。
陆老爷看着幼子,压低了声音劝道:“昭儿,若是不愿,拜入其他首座门下也是一样……”
“弟子陆昭,愿拜入宗主门下!请师父受弟子一拜!”陆昭神色肃然,毫不犹豫地屈膝跪下,朝着月衡的方向,端端正正地磕了一个头——这单方面的拜师礼,行得一丝不苟。
陆老爷见状,微怔之后,眼角笑纹如菊瓣舒展,又絮絮叮嘱了几句,这才匆匆离去。绣金的华贵衣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浓郁的檀香余韵。
“行了,人走了,你俩也别躲躲藏藏了。”月衡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弹,两道缩在蟠龙柱后的身影顿时一个趔趄,踉跄着被无形的力量“推”到了众人跟前。
兰江意慌忙扶正了头上被蹭歪的珠花,与沈明镜一同端端正正作揖:“见过宗主师兄/师父。”
少年少女并立如玉,倒让陆昭想起了家中豢养的那对雪白灵兔,乖巧又灵动。多亏宗主有先见之明,方才将楼内“无关人士”清了个干净,否则这凭空现形的场面,怕又要惹来一阵骚动。
“你们在的倒也巧,省得为师日后再安排你们相见,”月衡虚扶着陆昭的肩,温声介绍,“昭儿,这位是你小师叔,灵山的少君,名唤兰江意;旁边这位,是你大师兄,也是为师的首徒,沈明镜。”
陆昭看向眼前两人,略一思索,便学着他们方才的模样,恭敬行礼:“弟子陆昭,见过少君师叔,见过大师兄。”
“不必多礼。”兰江意立刻端起长辈的架子,从腰间储物袋里摸索片刻,掏出一方用油纸仔细包好的点心递过去,“喏,这是师叔给你的见面礼,灵山独有的桃花酥,可香了!”
“弟子陆昭,谢过师叔。”新弟子虔诚地双手接过,捧在怀中。
看他收下,兰江意满意地弯起眉眼。刚想再说几句“师叔关照”的场面话,却被宗主师兄笑吟吟地截断了话头:“己近酉时一刻了。再耽搁片刻,灵山那位怕是真要放出寻踪鹤来‘逮’人了。”
女孩闻言,小脸顿时一垮,二话不说,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燕般轻盈跃上悬停的飞剑。那急掠而起的罡风甚至惊起了檐角栖息的一群灵鸟,羽毛纷飞。
主峰师徒三人静立原地,目送那道绛色身影裹挟着碎金般的夕照,迅速消失在云海天际。
送走这位小祖宗,月衡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转向沈明镜:“带师弟去鹤鸣居安置歇息。为师得回乾元殿处理些公务。”他瞥见新收的小徒弟目光仍追随着兰江意消失的方向,又状似无意地补了一句:“鹤鸣居前那株老梅,还是你师叔幼时埋下的果核长成的。”
鹤鸣居,正是月衡少时居住之所。
那处院落,还留着他当年悟道练剑的痕迹,想来也能给这位新弟子一些启发。
待两个锦衣身影转过九曲回廊,消失在视线尽头,平日里端肃持重的宗主终于卸下重担般塌下了腰,无奈地倚着冰凉沁人的测灵楼玉柱,对着渐起的晚风低声哀叹:“宗主难当啊……批不完的公文……应付不完的客卿拜帖……”那幽幽的抱怨声随风飘散,竟惊得一只巡夜的仙鹤在空中偏了方向,茫然地扑棱了几下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