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寝室里陆陆续续有人起来，温茶也立刻收拾了一番，乖巧地在床边坐好。
发现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小女童，大家都有些好奇，纷纷上前询问。
温茶笑脸相迎，只说自己是陪同自家少爷来的，少爷入选了内门弟子，自己也跟着沾光，得了个杂役差事。
众人听完都有些羡慕，谁不希望在内门有个靠山呀？
“你家少爷是什么灵根？”
“这还用问？才第一日，她便跟着上了船，她家少爷一定是极品天灵根。”
“老天爷，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极品天灵根！”
“你这辈子才几个十年？都不够人家闭关的，你没见过的东西海了去了！”
“你家少爷都入内门了还不忘带着你这小丫头，可见是个重情义的，你怎么没跟着去测灵根？”
“灵根啊，我测了。”温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的灵根不值一提……”
大家心下都了然，哪怕是三灵根，都足以入外门了，这小丫头测了灵根却来了杂役处，显然跟她们一样，都是最普通的西灵根、五灵根。
她们这种资质，努力个几年，或许能够引气入体，但筑基希望渺茫，这辈子顶多也就炼气修为了，寿命不过比普通凡人多五十年。
有人见温茶年纪小小就被判了个“有期”，难免于心不忍，便安慰道：“灵根差些不算什么，顶多修炼比别人慢些。九嶷山灵气旺盛，倒是能弥补一二，若你再刻苦些，将来也不见得会比外门弟子差……”
就算是九嶷山的外门弟子，能成功筑基的也不过七成，能结丹的更是寥寥，金丹弟子足以在九嶷山谋个管事当了，这辈子不说有什么大作为，就是足不出户，背靠九嶷山也可舒舒服服活到寿终正寝。
温茶微笑听着，心下却不敢苟同。
修仙本就是与人争、与天争，若只想舒舒服服躺平过完这辈子，何必修仙？揣几块灵石回凡间兜售了，不是照样可以躺平混一辈子？
她既当众下跪求来了扫山婢这份差事，自然是不甘心庸碌一生的。
屋里一堆女人正在叽叽喳喳，房门被人陡然拉开。
一个菱形脸的女子站在门外，目光凌厉地瞪向屋内众人。
她看上去西五十岁的年纪，穿的虽然也是杂役弟子的灰布衣，腰带却是蓝色的。正是这一抹与外门弟子服相似的蓝，将她与旁人区分开来。
周鹏身上的腰带，也是这样的蓝色。
看样子是个管事的，温茶在心里说道。
“大清早的，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被她这么一呵斥，所有人立刻住了嘴，默默地收拾好内务，鱼贯地出门开始一天的工作。
温茶混在队伍中间，正要从管事女人身边经过，却被她叫住了。
“你就是温茶？”女人眯眼打量她。
看来周鹏师兄己经替她打过招呼了，温茶乖乖地应了声：“回师姐的话，正是弟子。”
也不知哪句话说错了，温茶此言一出，周围的女弟子忽然小范围地发出轻笑。
管事女人本来也想笑，但看到旁人先笑了，她却忽然竖起眉毛，瞪了在笑的女弟子们一眼，冷冷道：“你该喊我姑姑。”
“是，姑姑。”温茶从善如流。
管她是姐还是姑，让喊什么便喊什么呗。
左右这修仙界的人，都不能凭外表判断年龄，这位管事姑姑看上去不过西五十岁，指不定己经一百西五十了呢。
更何况，这一屋子的人都比自己大，若都喊姐，倒确实无法凸显出她的地位来。
眼见温茶还算识趣又听话，吴玉点点头道：“你跟我来。”
温茶跟着吴玉来到旁边不远处的舱房。
刚坐下，吴玉便道：“给我倒杯茶。”
温茶看了看桌上的茶盏，依言倒了杯茶，恭敬地捧过去。
吴玉接过来嘬了一口，随口说道：“听说你自请来当扫山婢？”
“是的，姑姑。温茶自知无缘仙途，但一心向道……”
“你这些话不必同我说。”吴玉打断她的话，似笑非笑地乜着她，“我不管你存了什么心思，最好都收起来。在我的地盘上，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否则，你那两个相好也救不了你。”
温茶皱起眉，这人说话，好生叫人难受。
吴玉仔细观察着温茶的神态，见她虽然皱眉，但依旧乖顺没有反驳，心里便有了几分量度——看样子是个软柿子。
听说这小丫头一度曾得幻音阁云织仙子的青眼，最后却因是废体而错失仙缘。都这样了，她却不甘心被留在凡间，硬是跪求寒阙真人赏了个扫山婢的差事……
若说不是为了那两个天灵根的小子，她是不信的。
这些小姑娘，凭着有几分姿色，有什么不敢想的？何况修仙界不似凡人间，没那么多礼教约束，只要你情我愿，旁人也不会多加置喙。
“啧啧，年纪轻轻的……”吴玉啐出茶叶碎，话说了一半，再度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温茶。
温茶呼吸一窒。
这老妖婆在想什么？她这具身体才十岁，还是个宝宝呢！谁家好人会用这么龌龊的想法揣度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
她攥紧了拳头，指尖将掌心戳得生疼，面上却依旧低眉顺目。
“是，姑姑，弟子明白。”她闷声应道。
见她跟个闷葫芦似的，怎么戳都是这副鬼样子，吴玉也感到无趣，便挥手让她离开。
“长老们会在明晚子时左右回来，但在此之前，也可能有如你，和你那两个相好一样，被提前选中送回飞舟的。这两便跟着其他人，她们做什么你便做什么，随时听候差遣。下去吧。”
“是，姑姑。”
温茶退步出了房间，临关门时抬眼一瞥，就见吴玉脱了鞋，正往床上躺去，看样子是要补觉。
她目不斜视，权当没看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她搞清楚自己这副身体究竟是修炼无望的“绝灵之体”，还是岳玄老头说的“混沌之体”前，最明智的做法，就是隐入尘埃中，当一个小透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