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抬手拭拭眼角,“出什么事了?”
“禁兵包围谢府,大门和角门全被封住,陆砚青还说,若有人敢走出府门一步,格杀勿论。”
“好热闹啊!”
陆砚青带着一队京城禁卫走进来,扫一眼校场上堆积着的金银。
猜到谢老夫人的想法,眼底闪过嘲弄。
果然如他所料,谢昭宁是回来通风报信的。
幸好他及时入宫请来皇上口谕,要不然倒要被他们钻到空子。
“圣上口谕,命本官今夜严守谢府,不许任何人走出谢府一步,否则……杀无赦。”
“陆砚青,你这个卑鄙小人!”
“狗东西,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们。”
……
家仆们早就忍不住,纷纷站起身就要冲过去。
“住手!”
谢老夫人厉声喝住众人,牵着阿蛮走下台阶,来到陆砚青面前。
“圣上旨意,谢家不会违抗。不过……”
老人家抬起右手,重重将拐杖向地上一击。
“我谢家校场只站忠良之辈、仁义之师,陆大人还不配,带上你的人,出去!”
阿蛮有样学样,将红樱枪向地上一戳。
“滚出去,别踩脏我们家的地!”
一老一小一带头。
所有人都站过来,聚集到二人身后。
“忘恩负义的东西,出去!”
“从谢府滚出去!”
……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侮辱朝廷命官?!”陆砚青厉喝,“来人,将这些乱臣贼子拿下。”
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砚青转过脸。
身后,京城禁军左千卫统领张迟,一手扶住腰上佩剑,一手竖起。
那姿态,分明是示意手下人不许动。
陆砚青脸一沉:“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抗旨?”
“陆大人可别乱说啊。”张迟笑得憨厚,“皇上口谕,令我等守住谢府,可没让我们抓人,万一有什么闪失,末将无法向皇上交代。要不,陆大人再去请一道圣旨?”
碰个软钉子,陆砚青冷冷扫一眼谢老夫人和阿蛮等人。
“千卫大人今晚好好看守,若谢府名册上的人少一个,本官唯你是问。”
冷哼一声,陆砚青转身带着手下离开。
目送陆砚青离开,张迟收起脸上的笑容,肃色向谢老夫人一抱拳。
“末将也是依令行事,惊扰老夫人和诸位,还请见谅。”
“将军言重。”
“老夫人放心,今夜末将只是守在门外,没有圣旨绝不入谢府一步。”
张迟的目光掠过校场上,摆放的金银等物,暗暗叹了口气。
“皇令在身,还请老夫人管好家人手下,莫让我等为难。”
毕竟,皇命难违。
放走谢家人,死的就是禁卫军。
如果谢家真有人趁夜出逃,禁卫军只能动手。
谢老夫人点头:“将军放心,我谢家绝不牵累别人。”
“多谢夫人。”张迟还礼,带着手下禁军退出陆府。
谢老夫人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闭了闭眼睛。
“看来,诸位谁也走不成,是我谢家连累你们。”
“老夫人,我们都是自愿的。”
“是啊,老夫人不必自责,流放发配怕啥,咱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
“俺进谢家军前可是种田的好手,大不了再干回老本行呗。”
……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都是笑呵呵的。
仿佛等待他们的,不是生死未卜流放千里,而是一场开心的旅行。
“知聿哥哥,”阿蛮好奇地拉拉大表哥谢知聿的衣袖,“什么叫抄家啊?”
谢知聿垂着长睫,语气低沉:“就是咱们家所有的好东西,他们都要没收拿走。”
阿蛮一脸不甘心:“凭什么呀,咱们家的东西,他们为什么拿走?”
一向聪慧过人、文采出众的少年,皱着长眉沉默着没出声。
皇权如天。
圣上金口玉言,一句话便可定谢家人生死。
这些话,他又该怎么向一个五岁的孩子解释?
“不说这些,今朝有酒今朝醉!”
谢老夫人轻咳一声,豪爽地笑了笑。
“谢忠啊,你带几个人把酒窖里的好酒取来,今晚……咱们好好地喝一场。”
“好嘞!”
“走,抬酒去!”
“我去厨房里给大家好好炒几个菜。”
……
两个儿媳扶着老人家返回前院。
下人们纷纷行动起来,准备酒菜。
高台上的金银等物,没有人多看一眼。
校场上,渐渐安静下来。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校场边的绿植里探出小脑袋,左右看看。
确定西周没人,阿蛮猫着腰,一路小跑溜上校场高台。
伸过小手,扶住堆放在一起的木箱。
“收!”
箱子里的金银珠宝好东西,一点没留,全被小家伙收进空间。
不大的空间,顿时被塞得满满当当。
【小主人万万不可,明天陆砚青来谢府抄家,要是发现这些空箱子,可要出大事的?】
“你让我偷东西就行。”阿蛮一脸想不通,“这些全是我们家的东西,我拿走怎么就不行?”
系统还在思考着,怎么向小家伙解释。
“小阿蛮,你让哥哥好找。”
二哥哥谢知言笑眯眯跑过来,向小家伙招招手。
“快下来,祖母等咱们吃饭呢!”
小手舞个枪花,阿蛮利落地将红樱枪插进腰带。
无视脑海里系统的哀嚎,与谢知言一起跑向前院。
“大肉肉,我来喽!”
系统:……
不会吧?
好不容易绑定的宿主,难道活不过明天?
肉和菜上桌。
上好的美酒倒进杯子。
谢府上下,不分尊卑贵贱,齐齐聚在前面厅院。
大家边喝边聊,起初还在笑,后面就个个红了眼睛。
谢氏一族原是大雍朝开国王侯。
几代人为大雍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人死在沙场上。
到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谁不难受唏嘘?
阿蛮到底还是孩子,不懂大人这些复杂的情绪。
手里抓着一只鸡腿咬着,看到自己爱吃的水果、点心。
小家伙顺手抓过来,藏进空间里不多的缝隙。
啃完两只鸡腿,揉揉鼓鼓的小肚皮,她小手掩嘴打个大大哈欠。
谢老夫人看在眼里,笑着将小家伙搂到胸口。
孩子心里不装事。
眼睛一闭就是一夜。
【小主人,醒醒。】
【姑奶奶,快醒醒啊!】
【小祖宗,再睡下去,脑袋没了。】
……
在系统快要崩溃的时候,睡得香甜的阿蛮终于翻个身,迷糊糊地睁开大眼睛。
木窗挑着,窗外天色将明。
撅着小屁股爬起身,她抬起小手摸摸自己的脑袋。
“你骗人,我的脑袋明明还在。”
【小祖宗,你现在把东西还回去还来得及。】
脚步急响,丫鬟探雪急匆匆走进来。
利落地帮小家伙穿上衣服、鞋子,绞一只毛巾帮她擦一把手脸。
“小姐快随婢子出去接旨!”
阿蛮一路打着哈欠,任对方牵着来到前院。
陆砚青背着手站在台阶上,手中托着金灿灿的圣旨。
谢府所有人都己经在阶下站好。
谢老夫人站在中间。
谢昭宁与两位嫂嫂、侄子分列在老人家身后。
吃过系统的药丸,经过一夜休养,她脸色依旧苍白,精神却好转不少。
“娘亲。”
阿蛮小跑过去,谢昭宁忙着牵住女儿手掌,示意她不要出声。
户部主薄仔细对着花名册点过人数,小跑到台阶下。
“启禀大人,谢氏名册上二百一十六口,全部到场,无人缺席。”
陆砚青点点头,扫一眼阶下众人,轻咳一声,端起官腕。
“罪臣谢氏一族,听旨!”
谢老夫人率所有人一起跪到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谢氏兵败,丧城辱国。然念其累世功勋,特予宽宥:
谢家一族贬为庶民,抄没家产,举族迁至西北洛河牧场,专司牧养国之战马。
戴罪效力,以观后效。
即日启程,月内抵达,不得延误。
若无召唤,永世不得回京。
钦此!”
陆砚青迈下台阶,居高临下注视着众人,一脸傲慢。
“谢老夫人,接旨吧?”
谢老夫人按过圣旨,在两个儿媳的搀扶下站起身。
对上陆砚青的视线,谢昭宁美眸眯起。
“小人得志,不得善终。”
“本官倒要看看,是谁不得善终。”
低语一声,陆砚青挥下右手。
“抄!”
几位禁军百人长,纷纷看向左千卫张迟。
张迟拧着剑眉,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军左千卫,既便心中敬重谢家,又有什么能力违背圣意?
禁卫军兵分几路,冲进谢府内宅。
系统差点急哭。
【完了完了,如果陆砚青发现那些空箱子,天子盛怒,可是要砍脑袋的。】
阿蛮拉拉二哥哥谢知言衣袖:“皇上要是砍咱们脑袋怎么办?”
半大少年一脸不以为然:“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咱们谢家没有孬种。”
阿蛮点头:“恩,皇上要是把咱们全家砍了脑袋,十八年后,咱们就是一群英雄好汉。”
一群英雄好汉啊,想想就厉害!
小姑娘一脸激动。
系统:……
“不好了,走水了。”
远处,突然有人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