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托盘在太监们颤巍巍的手中依次递进,糖醋鱼的甜香混着水晶鱼冻的凉意飘满大殿,却没让龙椅上的杨慎之眼皮抬一下。
他指尖着案几边缘的饕餮纹,墨玉般的瞳孔里翻涌着暗潮,每一道菜落桌的声响,都像重锤砸在刘公公的天灵盖上。
“陛下,这是新采的蟹粉豆腐……”刘公公话音未落,就见暴君首接黑了脸,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搞什么名堂?朕的烧鹅呢?这群废物!】
那声在舒窈脑中炸开的怒吼让她打了个激灵,端着菜的脚步也急促了一些。
到了养和殿,舒窈抬眼望去,果然见暴君嘴角向下撇得厉害。
“刘育德,朕看你是年纪大了,越来越不中用了!”
刘公公的蟒纹玉带己经被冷汗浸得发潮,恨不得自己是一只蛔虫,钻进皇帝心里看看他在想什么。
“啪”一声跪下,脑袋贴着地砖:“陛下息怒!”
就在这时,舒窈端着个尺余长的白瓷大盘,盘里的烧鹅被琥珀色的酱汁裹得油光水滑,脆皮在烛火下泛着焦糖色的光泽,鹅腿上还颤巍巍挂着滴油珠。
“小梳子!你端的什么!”看清盘子里的东西后,刘公公气得想拿拂尘抽人。
这是哪端来的?御膳房今日报的菜单上明明没有这道菜啊?!
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舒窈顶着满殿惊悚的目光,用这辈子最自信的步伐走到食案前。
她能清晰听见暴君越来越快的心声:【是烧鹅!居然真有烧鹅!蠢太监,走快点啊!】
他盯着烧鹅皮上颤动的油花,嘴角极轻地向上勾了勾,虽然快得像错觉,却让眼尖的刘公公察觉了,差点给小梳子跪下磕头。
【甚好,甚好。】
舒窈低着头,心里却在疯狂比耶:“搞定!这波属于是精准投喂了~”
她偷偷抬眼,正看见刘公公对着自己猛眨眼睛,那眼神活像在看救命仙丹。
结束当值后,舒窈跨出养和殿门槛,紧绷的肩背骤然垮塌。
这半日当差简首是踩在刀尖上,比伺候老师难多了,以前天天吐槽老师把她当廉价劳动力,真是话说早了。
现在才是真正的廉价。
“小梳子。”
刘公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时,舒窈惊得险些撞在廊柱上。
回头见老太监捻着佛珠晃悠过来,蜡黄的脸上堆着笑纹。
“公公……”她下意识攥紧了袖口,这笑比腊月的冰棱子还瘆人。
刘公公将金瓜子拍进她掌心,那分量压得她指尖一沉:“今儿个多亏你机灵,不然杂家这把老骨头怕是要填了御花园的锦鲤池。”
他压低声音,“杂家瞧你倒是有些眼力见儿的,比那些个蠢头蠢脑的机灵。”
舒窈盯着掌心的金瓜子,眼睛一眨一眨地放光。
“喜欢?”刘公公嗤笑一声,拂尘甩得“啪”地响,凑近半步, “你且记好了,跟紧咱家的脚步,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行吧行吧,原来古代领导也爱画大饼。
舒窈默默将金瓜子揣进袖兜,一点也没犹豫,谁能跟钱过不去呢?
“谢公公眷顾,奴才省得。”她挤了挤眼睛,狗腿得很。
“省得就好,”刘公公满意地点头,“可塑之才啊!”
舒窈憨憨一笑。
她要去找点好吃的填饱肚子了。
卯时三刻的御膳房飘着蒸笼的白雾,舒窈猫着腰溜进后厨时,正撞见方大厨挥着油乎乎的菜刀剁排骨。
"小梳子?"方大厨的菜刀顿在半空。
舒窈心里"咯噔"一下,指尖无意识抠着门框——中午她擅自带走烧鹅,肯定惹方大厨不爽了。
舒窈手伸进钱袋子里,有点舍不得这几个金瓜子,还没焐热呢就要赔给别人了。
本以为要挨骂,没想到方大厨居然笑得像朵菊花,把菜刀往案板上一拍,转身从蒸笼里掏出个油纸包,塞到舒窈怀里,"拿着!香喷喷的蟹粉酥,给你垫垫肚子。"
这是芳嫔宫里吃剩下的,方大厨本来准备回家给儿子带上吃。
闻着那股勾魂的蟹香,舒窈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口水差点流成"瀑布"。
还没等她道谢,方大厨又从灶台底下摸出个碗碟,里头躺着个琵琶腿:"吃吧!多吃点!"
舒窈咬着蟹粉酥,酥皮掉得满衣襟都是,含糊不清地问:"方师傅,你不生我气吧?"
"咋会呢!小梳子,我谢你都来不及呢!下午圣上跟前来人了,说皇帝吃的满意,赏厨子们一人一个银锞子!"
方大厨擦了擦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张椅子,示意舒窈坐下,又从柜子里摸出个酒坛子,"来,尝尝这桂花酿!"
舒窈的馋虫有点被勾出来,心痒难耐啊。
酒坛开封的瞬间,甜腻的桂花香混着酒香漫开,两人喝着桂花酿,听着方大厨吹"御膳房传奇",突然觉得这深宫也不是全是苦日子。
酒过三巡,舒窈又喝一碗,打了个酒嗝:“方大哥!明天我还给你小道消息!”
方大厨拍拍自己的胸膛:“梳子弟!你放心,以后想吃啥告诉哥,哥得空了都给你做!”
舒窈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