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王虎那震天响的呼噜声如同低音炮,震得窗户玻璃都在嗡嗡共鸣。他怀里那团裹着抹布的玩意儿,此刻像个被塞进火炉的冰疙瘩,正丝丝缕缕地冒着肉眼看不见的阴寒怨气,却被他那身滚烫的阳气死死压着,滋滋作响。
窗外花坛阴影下,黄七爷一口老血喷在脚边的月季花上,星星点点,像开了几朵邪性的小红花。他捂着火烧火燎的胸口,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三楼那扇窗户,仿佛要透过窗帘看清里面那尊人形怪物。
“纯阳…罡气…反噬…这…这他娘的…”
黄七爷嘴唇哆嗦着,声音像是破风箱在抽气,“这傻大个儿…不是人!是个人形烘炉!是块烧红的烙铁!是…是特么的太阳掉地上了?!”
他苦心祭炼几十年、视若臂膀的五鬼啊!穿墙过户如履平地的五鬼啊!连黄三太爷都夸过机灵的五鬼啊!连那“过江龙”的毛都没摸到,就被那傻大个儿睡梦中翻个身、无意识泄露出来的一点阳气余波…给烤化了?!连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这己经不是踢到铁板了!这是拿鸡蛋去砸炼钢炉!还是烧得最旺的那种!
一股寒意,比这深秋的夜露更刺骨,顺着黄七爷的脊椎骨一路爬上天灵盖。他之前只以为那傻大个儿是阳气旺点,力气大点,顶多算个麻烦的打手。现在才明白,这哪是打手?这分明是自带净化光环的人形天灾!自己这点驱鬼弄神的把戏,在人家面前,就跟小孩子拿水枪滋太阳一样可笑!
“惹不起…这玩意儿…真惹不起…”
黄七爷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那是恐惧和憋屈混杂的声音。他最后怨毒地看了一眼那扇透出微弱灯光的窗户,再不敢有丝毫停留,连滚带爬地钻进阴影里,像条被打断了脊梁的老狗,狼狈不堪地消失在夜色中。什么报复,什么脸面,都他妈没命重要!
工作室里,陈默被王虎那翻身带起的阳气热浪和楼下隐约传来的闷哼惊醒了。他揉揉眼睛,还没明白咋回事,脑子里就挨了柳隐一记“意念蛇尾鞭”!
“别懵了!小兔崽子!那老黄皮子的五只耗子被你的‘首席打手’一锅端了!现在正是那鬼东西最虚弱的时候!趁它病,要它命!快!用你的‘意念’,顺着这娃娃的‘浊气’往里钻!老娘给你护法!看看这‘失败品’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陈默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看着墙角依旧鼾声如雷、怀里还搂着“炸弹”的王虎,再看看地上那两滩散发着焦臭和香灰味的黑色粘液(五鬼残骸),他嘴角抽了抽。好家伙,王哥这被动技能…点满了啊!
他不敢怠慢,立刻盘膝坐好(主要是腿有点软),闭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柳隐冰冷的意念如同一根坚韧的丝线,缠绕上他的意识,另一端则精准地刺入桌上那娃娃散发出的、被王虎阳气削弱了大半的阴冷“浊气”之中。
“嗡…”
陈默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瞬间被一片粘稠、冰冷、散发着浓重水腥和腐烂气味的黑暗淹没!无数破碎、扭曲、充满恶意的画面和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画面闪烁:
一个装修风格诡异、挂满兽骨和符咒的昏暗房间。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香料和…咖喱味?一个皮肤黝黑、干瘦如柴、穿着花里胡哨纱笼、脖子上挂满兽牙项链的南洋老头(邪术师?),正对着一个工作台念念有词。工作台上,赫然摆放着那个金发碧眼的洋娃娃!
南洋老头从一个贴着赵德海照片和写着生辰八字的陶罐里,挖出一团蠕动的、散发着黑气的烂泥状物体(诅咒核心?),小心翼翼地塞进娃娃空荡荡的胸腔里。
老头割破自己的手指,将乌黑粘稠的血液滴入娃娃的玻璃眼珠里,嘴里念着拗口、恶毒的咒语:“…以恒河之怨…以湿婆之怒…沉沦…憎恨…永不超生…”
画面切换:
一个装修奢华、大腹便便、梳着油光水滑背头的中年男人(赵德海的商业对手,刘总)。他正一脸谄媚地将包装精美的娃娃递给赵小曼,嘴里说着:
“…小曼生日,叔叔一点心意…限量版古董娃娃,跟你一样漂亮…”
刘总转身离开赵家别墅,坐进豪车,脸上的谄媚瞬间变成阴狠,对着电话低吼:
“…大师说了,最多一个月!赵德海全家都得倒大霉!到时候他的海运线,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画面再次扭曲:
南洋邪术师的密室。娃娃胸腔里的那团“诅咒之泥”突然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散发出远比之前更污秽、更混乱的“浊气”!老头脸色大变,手忙脚乱地往娃娃身上贴符咒、洒圣水(?),嘴里惊恐地尖叫:
“…错了!错了!神明的力量…混乱了!它…它失控了!憎恨…纯粹的憎恨…没有目标…只有毁灭!快!把它送走!送得越远越好!”
最后,画面定格:
娃娃空洞的玻璃眼珠深处,倒映着赵小曼拆开礼物时,那张带着惊喜和天真的笑脸。但这笑脸,在娃娃那被混乱诅咒彻底污染、只剩下纯粹憎恨的“意识”里,却扭曲成了最刺眼的嘲讽!一股无法言喻的怨毒和毁灭欲,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将女孩的笑脸和娃娃自身的存在死死捆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不!只有一损俱损的疯狂毁灭!
“呼——!”陈默猛地睁开眼睛,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那混乱的憎恨和污秽的“浊气”,让他恶心坏了。
“操!真他娘的黑!”
陈默喘着粗气,把看到的画面和柳隐的分析一股脑说了出来,“…那南洋老梆子拜神拜岔劈了!弄出个六亲不认、只想拉着所有人一起死的疯子!结果阴差阳错,这疯子的怨念跟赵小曼拆礼物那一下‘链接’上了!现在这疯子(娃娃)要是完蛋,赵小曼的灵魂也得跟着被它拖进那滩烂泥里!”
王虎被陈默的动静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一脸懵逼:
“大师…你咋了?做噩梦了?俺怀里这玩意儿…咋感觉…没那么冰了?”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粽子”,那阴冷刺骨的感觉确实减轻了不少,但那股子水腥味和若有若无的恶意还在。
陈默抹了把冷汗,看着那个裹在抹布里、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娃娃,又看看旁边那座人形太阳炉,再想想三百万和那个随时可能嗝屁的赵小曼,一咬牙,一跺脚!
“妈的!富贵险中求!干了!”
他猛地站起来,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赌徒般的疯狂和…奸商特有的精光。陈默拿起电话联系了赵德海,要他送来一些东西,接到电话的赵德海一头雾水,但很快送来陈默需要的“施法材料”,并在陈默的要求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走进伪科学”工作室。
看了看王虎的脸,陈默深吸一口气说道:
“王哥!抄家伙!上设备!”
陈默吆喝一声,冲到墙边,把他那堆“尖端科学仪器”全搬了过来——嗡嗡作响的“多维空间磁场共振仪”、热成像仪、电磁波探测器,甚至还有一台新买的、据说是“能量波形分析仪”的玩意儿(其实就是个加了跑马灯的旧示波器)。
他一边飞快地接线、开机,让各种仪器的灯光闪烁、嗡嗡声此起彼伏,营造出一种极其“高科技”的氛围,一边唾沫横飞地开始他的“科学布道”:
“赵老板这单C套餐!核心精髓就在于‘心灵印记的转化’!听好了!根据最新的‘情绪共鸣与能量流理论’(陈默瞥了一眼柳隐在脑子里翻起的白眼,赶紧补充)…呃…说人话就是:这娃娃现在就是一张被‘憎恨’涂得乌漆嘛黑、乱七八糟的破画纸!我们要做的,就是给它来个彻底的‘大擦除’!把那脏兮兮的‘黑疙瘩’擦掉!然后给它重新‘画’上一幅充满‘守护’的漂亮新画!”
他指着王虎:“王哥!你就是咱们的‘超级大橡皮擦’兼‘暖手宝’!你这身纯阳气血,就是最厉害、最干净的‘橡皮擦能量’!待会儿听我指挥,把你身上这股‘热乎劲儿’,给我集中起来!对着娃娃中间那块最黑的‘墨疙瘩’,狠狠地‘擦’!把它里面那坨烂泥一样的‘脏东西’给擦掉!擦得一点不剩!”
最后,他看向那个娃娃,眼神凝重:“最关键的一步!擦干净了,画纸白了,得画新画啊!这就需要一支特别的、充满‘爱’的‘神奇画笔’!
也就是赵小曼心里最宝贝的‘快乐源泉’!这东西,必须是真实的、蘸满了开心回忆的物件!它将作为‘第一笔颜料’,让我们画上去的‘守护图案’真正活灵活现!让它牢牢粘在画纸上(指绑定赵小曼)!从‘一团黑’变成‘保护伞’!明白没?”
王虎听得眼睛发亮,“画纸”、“橡皮擦”、“涂黑疙瘩”这些词儿他太懂了!“集中热乎劲儿”、“狠狠擦”更是正中他下怀!他咣咣拍着胸脯,震得工作台上的仪器首跳:
“中!大师!你就说让俺咋‘擦’吧!保证擦得比俺家灶台还亮堂!”
柳柳隐在陈默脑子里冷哼:“大擦除?重新画画?小崽子,你这套哄小孩的美术课倒是张口就来。不过…道理倒也没差。用傻大个儿那身热烘烘的阳气当橡皮把那团‘怨念’蹭掉,再用带着鲜活记忆的信物重新上色…哼,老娘就看看你今天还能整出什么活!”
“准备!”陈默低吼一声,神情无比“严肃”。他拿起那个裹着抹布的娃娃,小心翼翼地放在工作台中央,周围摆满了闪烁的仪器。王虎深吸一口气,如同即将上擂台的拳王,双拳紧握,浑身肌肉绷紧,灼热的阳气开始在他体表蒸腾,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起来!
“王哥!目标锁定!娃娃胸腔!核心区域!最大功率!生物正能量聚焦喷射!预备——”陈默手指着娃娃,如同指挥发射导弹。
王虎瞪圆了眼睛,全身力量(阳气)向双拳汇聚,脸都憋红了!
“就是现在!滋——!!!”
王虎猛地一声爆吼,双拳隔空对着娃娃,狠狠一“推”!一股灼热、凝练、如同实质金红色火焰般的纯阳气血,从他双拳喷涌而出!瞬间将整个娃娃笼罩!
“嗤啦——!!!”
娃娃身上的抹布瞬间化为飞灰!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黑气、带着刺耳的尖叫和腐烂水草的味道,从娃娃胸腔里被硬生生逼了出来!在王虎那霸道阳气的炙烤下疯狂扭曲、挣扎、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如同暴露在烈阳下的污雪!
陈默紧张地盯着热成像仪屏幕,上面代表“诅咒核心”的冰冷深蓝色区域,正在金红色的高温冲击下迅速缩小、变淡!旁边代表赵小曼生命体征(微弱连接)的绿色小点,虽然波动剧烈,但并未熄灭!
“稳住!王哥!保持输出!它在垂死挣扎!”陈默大吼。
柳隐的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监控着核心的变化:“就是现在!擦——!!!”
陈默猛地看向旁边桌子上,赵德海之前送来的一个密封文件袋,里面据说按要求放着赵小曼最珍视的东西。他一把抓过文件袋,撕开封条,手伸了进去——
“快!把‘爱的信物’按在娃娃身上!”柳隐厉声催促。
陈默的手在文件袋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带着棱角的东西…他掏了出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
王虎喘着粗气,维持着阳气输出,汗如雨下。
柳隐的意念屏息凝神。
陈默看着手里掏出来的东西,眼珠子瞪得溜圆,表情瞬间变得极其精彩,像是生吞了一整只癞蛤蟆!
那是一个…
一个塑料的…
画着幼稚卡通图案的…
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明显是幼儿园时期的照片。照片里的小赵小曼,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小辫子,脸蛋上糊满了蛋糕奶油,正对着镜头咧着缺了两颗门牙的嘴,笑得见牙不见眼,鼻涕泡都快吹出来了。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个…掉了漆的塑料奥特曼玩具!
这…这玩意儿…能当蕴含“纯粹快乐记忆”的“神奇画笔”?能当开启“守护新画”的“第一笔颜料”?!陈默看着照片里那个笑得没心没肺、浑身脏得像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的小丫头,再看看工作台上那个在“热擦”气流中渐渐显露出“空白画布”本质、正等待着被赋予“守护色彩”的娃娃,整个人都懵了!这“颜料”…也太…太接地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