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锐成了王氏最得力的“说客”。他三天两头往李婉的院子跑,软硬兼施。
软的: “姐,你就应了吧。赵家多好啊,以后弟弟我出去,谁不高看一眼?” “姐,你嫁过去就是主子奶奶,总比在伯母手下看人脸色强吧?” 他甚至挤出几滴眼泪,诉说自己作为没落侯府子弟的“艰难”。
硬的:当软的不奏效,他便露出不耐烦和贪婪的本性。“姐,这婚事定了对大家都好!我告诉你,赵公子那边可是很满意你的!你若是不嫁,得罪了宰相府,咱们整个侯府都得完蛋!到时候,你就是李家的罪人!” 他甚至开始觊觎李婉一些体己首饰:“姐,你这支玉簪真好看,反正你马上就有更好的了,这个给弟弟我拿去应酬应酬吧?” 李婉的心,在一次次的“姐”声中,被凌迟得鲜血淋漓。
林溪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这个15岁丫鬟的身体里,是一个历经商海沉浮的现代灵魂。王氏的手段,在她看来不过是拙劣的权谋和赤裸裸的PUA;李锐的嘴脸,更是让她感到恶心和心寒。她清晰地看到这场婚姻交易的本质:王氏用李婉换取对宰相府潜在人脉的攀附;李锐则用姐姐换取自己未来的前程和眼前的蝇头小利。李婉,就是他们眼中待价而沽、可以榨取最后价值的商品。
大婚的日子被王氏强行定下,越来越近。李婉做过最后的抗争。她跪在伯父面前,泣血陈情,痛诉赵轩劣迹,哀求伯父收回成命。懦弱的伯父只是烦躁地挥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伯母为你操碎了心,你莫要不知好歹!嫁过去安分守己便是!” 她试图绝食,却被王氏派来的婆子强行灌下参汤,并威胁:“小姐若有个好歹,你院子里这些伺候不力的下人,统统打死发卖!” 李婉的目光扫过身边战战兢兢的丫鬟婆子,最后落在林砚和陈嬷嬷那双隐含担忧的眼睛上。她不能连累她们……尤其是这个刚被她救下,眼神里总带着一丝不同的小丫鬟。
最后的希望破灭。李婉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气。她不再哭,不再闹,只是变得异常沉默。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任由丫鬟们摆布她试穿那套华丽却冰冷刺骨的嫁衣。
出嫁前夜,李锐又来了。他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仿佛明天要飞黄腾达的是他自己。“姐,明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弟弟先给你道喜了!” 他搓着手,眼神贪婪地扫过李婉妆台上的首饰盒,“那个……姐,你嫁妆里那套赤金镶宝石头面,听说价值不菲?弟弟我最近手头实在紧,想跟几个朋友合伙做点小生意,你看……能不能先借我几件应应急?等你到了宰相府,金山银山都有了,这点小玩意儿……”
李婉缓缓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与她血脉相连、却让她感到无比陌生的少年。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她没有回答李锐的话,只是轻轻问了一句,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锐儿,我是你亲姐姐吗?”
李锐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被恼怒取代:“姐!你这是什么话?当然是啊!你怎么……”
“出去。”李婉打断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
李锐被她的眼神和语气慑住,悻悻然地走了,嘴里还嘟囔着“不识好歹。”
房间里只剩下李婉和林砚。红烛高烧,映着满室刺目的红,却暖不热李婉半分。她看着镜中盛装华服、容颜绝美却毫无生气的自己,如同一个精致的祭品。
“林砚,”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你说,人活着,为什么这么难?”
林砚心头一紧,走到她身后,看着镜中那双盛满绝望的眼睛,低声道:“小姐,活着总有路走。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她还不敢做出不符合年龄和身份的事。 这是她作为丫鬟能说的最露骨的话了。
李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没再说话。她只是默默地从妆匣最底层,摸出一枚小巧却异常锋利的金簪,悄悄塞进了嫁衣宽大的袖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