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铁山谷的入口像一张漆黑的巨口，两侧山壁上布满了弹孔与焦痕。程栀调整着头盔上的探照灯，光束照出地面上深深的车辙——那些运送"货物"的卡车痕迹。
路卿铭走在最前方，右腿的伤口己经重新包扎过，但每走一步仍会微微皱眉。他的战术平板上显示着山谷的立体扫描图，一个巨大的圆形建筑轮廓隐藏在岩壁之后。
"前苏联设计的抗核爆结构。"沈爻低声说，"冷战时期用来研究辐射武器的。"
程栀的探测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空气中的重金属含量超标300倍。她迅速分发了防毒面具："不能久留，两小时内必须撤离。"
穿过一道伪装成岩石的金属门后，三人站在了"机械神庙"的主厅。程栀的呼吸凝滞了：整个空间呈完美的半球形，墙壁上嵌满了培养舱，每个舱体里都漂浮着孩童大小的躯体，连接着蜘蛛网般的金属管线。
"这就是进化之光？"沈爻的声音在面具后显得沉闷而愤怒。
路卿铭的枪口扫过控制台，突然停在某个闪烁的屏幕上——那里显示着实时传输的数据流，接收方坐标位于欧洲某处。
"他们还在远程操控。"程栀快步上前，医疗手套在键盘上飞舞，"系统里有自毁程序，但需要三重生物识别。"
就在这时，主厅的阴影里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六个蓝眼孩童从管道中爬出，他们的身体己经半机械化，脊椎延伸出金属尾刺。
"争取时间！"路卿铭和沈爻同时开火，子弹打在孩童周围的设备上，溅起一串火花。
程栀的指尖在键盘上疾驰。系统提示需要最后一道认证时，她猛地扯下自己的医疗ID卡插入读卡器——这张卡还是三年前巴黎实验室的门禁卡。
【认证通过：Dr.g, Clearance Level 9】
"趴下！"她按下回车键的瞬间扑向地面。
培养舱一个接一个爆裂，蓝色的冷却液如暴雨般倾泻而下。那些半机械化的孩童突然停止攻击，痛苦地蜷缩起来，体表的金属开始龟裂脱落。
路卿铭拽起程栀："走！自毁程序启动了！"
三人冲向出口时，程栀回头看了一眼。在崩塌的机械神庙中央，最后一个爆裂的培养舱里，飘出一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莉娜·沃森站在巴黎实验室门口，身旁是微笑着的程栀自己。
临时营地的篝火噼啪作响。程栀用镊子夹起酒精棉，轻轻擦拭路卿铭右肩新浮现的烙印——那个发光的狼头标记比孩子们的更加复杂，边缘延伸出凤凰羽翼般的纹路。
"疼吗？"她问。
路卿铭摇头，但绷紧的下颌线出卖了他："在神庙里被金属碎片划伤的，没想到......"
沈爻递过检测报告："血液中的纳米机械含量是那些孩子的十倍，但你的细胞在吞噬它们。"他指着显微镜图像，"看这些金色粒子——就是当年'凤凰计划'的标记物。"
程栀的指尖微微发抖。她见过这种细胞样本——在巴黎实验室的绝密档案里，标注着"永生之血"的标签。
路卿铭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无论看到什么，别告诉我全部真相。"他的眼睛在火光中深不见底，"有些记忆......最好永远埋葬。"
帐篷外传来孩子们的哭声。救回的九个实验体正在经历排异反应，他们的身体拒绝着那些被强行植入的金属。程栀注射完最后一支镇痛剂时，独腿少年拉住了她的衣角。
"12.21......"他嘶哑地说，递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上面是一串化学分子式，程栀瞬间认出——这是逆转录酶的终极配方，能永久阻断基因武器的表达。
"他在哪找到的？"程栀急切地问。
少年指向北方，做了个爆炸的手势。
卡洛瓦以北三十公里的废弃电台塔，矗立在雷暴将至的旷野上。程栀爬过锈蚀的金属楼梯时，12.21频道的杂音越来越清晰。
顶层的控制室里，一台老式发报机仍在自动运转。程栀小心地拆开面板，在电路板后面发现了个防水匣子。里面的文件让她双手颤抖——
《凤凰计划：基因记忆移植实验日志》
最后一页贴着路卿铭二十岁的照片，备注栏写着：{"第17号实验体，唯一成功的战争记忆载体"}。
发报机突然停止杂音，播放起一段录音：
"程医生，如果你听到这个......"是莉娜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温柔，"我们都被利用了。真正的'进化之光'不在萨兰，而在巴黎地下三十层的保险库里。"
录音末尾的爆炸声与现实中同时响起。程栀转头，看见电台塔底部的支撑柱被炸断，整座建筑开始倾斜。
路卿铭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有埋伏！沈爻去追卡车了，我马上——"
通讯中断。程栀抱紧文件匣，在电台塔倒塌的瞬间纵身跃向最近的一棵橡树。树枝刮破了她的防护服，但匣子安然无恙。
当她拖着扭伤的脚踝爬回地面时，看见路卿铭站在越野车旁，肩上的烙印在暮色中泛着微光。远处，卡洛瓦的方向升起一道彩虹——战后第一次放晴。
无国界医生的新驻地选在了卡洛瓦唯一完好的建筑——市政厅的图书馆。程栀在二楼的阅览室架起了临时实验室，窗外是被晚霞染红的云层。
路卿铭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两杯咖啡。他肩上的烙印己经不再发光，变成了普通的疤痕。
"沈爻截获了最后一批货物。"他把咖啡放在显微镜旁，"欧洲那边开始调查了，至少能安静几周。"
程栀将逆转录酶注入培养皿，路卿铭的血液样本立刻开始分解纳米机械："成功了。这个配方能救那些孩子。"
路卿铭突然握住她的手："休息一下。"他的掌心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茧，却温暖干燥，"你己经72小时没合眼了。"
程栀这才注意到阅览室角落摆着两张行军床。窗外传来久违的鸟鸣，夕阳把书架的影子拉得很长。
"巴黎的事......"她轻声开口。
"以后再说。"路卿铭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着热腾腾的萨兰传统面饼，"尝尝，沈爻找本地人做的。"
程栀咬了一口，甜味在舌尖漫开。她突然想起日内瓦那个雨夜，徐烟说过的话："战争中最奢侈的不是弹药，而是吃一顿不用赶时间的饭。"
书架间的行军床上，路卿铭己经和衣躺下，枪放在触手可及处。程栀轻轻躺在他旁边的床铺上，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
在坠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路卿铭的手越过床铺间的空隙，轻轻勾住了她的手指。窗外，卡洛瓦的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