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桂花香掠过走廊,林小满抱着作业本往办公室走,怀里还夹着本深蓝色笔记本——那是上周沈倦落在体育课储物柜里的,边角磨损得厉害,扉页用钢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
自从上次父亲大闹校园后,沈倦是少数几个没对夏子轩避之不及的男生之一。他总是默默把复习资料放在夏子轩桌上,或是在她被同学议论时冷着脸挡在身前。林小满注意到,这个总戴着黑色口罩、独来独往的少年,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里藏着某种温柔的固执。
"沈倦!"林小满在楼梯拐角喊住他。少年转身时,卫衣帽子滑落,露出左耳后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像条蜷缩的小蛇。林小满愣了愣,记忆突然闪回两周前的雨夜——那天她帮夏子轩送作业,撞见沈倦蹲在器材室门口,正用酒精棉小心翼翼擦拭那道伤口。
沈倦接过笔记本时,手指无意识着封皮:"谢谢。"他的声音像浸在冷水里的琴弦,清冷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小满正要离开,却见他突然从书包夹层抽出个牛皮纸袋,里面躺着只橡皮雕刻的小兔子,三瓣嘴微微上扬,连胡须都刻得纤毫毕现。
"给你的。"沈倦把兔子塞进她手里,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上次看见你在课本上刻橡皮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消散在风里。
林小满盯着小兔子圆溜溜的眼睛,突然想起自己总爱在课间用橡皮刻小动物。她记得最清楚的是初二那年,自己刻了只小狐狸送给转学的好友,却被教导主任没收批评。从那以后,这个秘密爱好就像被锁进了潘多拉魔盒。
"你怎么知道..."林小满话没说完,沈倦己经转身要走。她鬼使神差地追上去:"等等!你耳朵后面的伤..."话音未落,少年的背影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久到林小满以为他不会回答。夕阳把沈倦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和走廊尽头的阴影融为一体。"三年前的车祸。"他终于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姐为了护着我..."
林小满的呼吸停滞了。她这才注意到,沈倦校服第二颗纽扣上别着枚银色蝴蝶胸针,和夏子轩母亲留下的发卡款式竟有七分相似。少年继续说着,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她总爱在橡皮上刻小动物哄我开心,车祸那天,她手里还攥着没刻完的小熊..."
风穿过走廊的窗户,掀起沈倦校服下摆。林小满看见他手腕内侧有道月牙形疤痕,和夏子轩掌心的蝴蝶红印一样,都是永远无法愈合的勋章。原来那些独来独往的日子,那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都是少年藏起伤痕的铠甲。
"其实你不用假装坚强。"林小满把橡皮兔子轻轻放回沈倦掌心,"就像夏子轩说的,有些伤口,要晒晒太阳才好得快。"她从口袋掏出枚刻坏的橡皮鲸鱼,鱼鳍缺了一角,"看,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刻好,但失败的作品,也是故事的一部分。"
沈倦盯着鲸鱼残缺的鱼鳍,喉结动了动。夕阳的余晖透过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林小满突然发现,这个总是冷冰冰的少年,眼睛里盛着和他姐姐一样温柔的星光。
当晚的晚自习,林小满的课桌里多了个铁盒。打开时,十二只形态各异的橡皮小动物躺在棉花上,最底下压着张便签:"谢谢你,让我想起阳光的温度。"字迹和笔记本上的公式一样,工整得近乎执拗。
教室后排,沈倦摘下口罩咬着笔杆,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地盯着课本。但林小满注意到,他校服口袋露出半截橡皮,隐约能看见刻了一半的小狐狸轮廓——这次,小狐狸的尾巴尖上,多了片用红笔点出的枫叶。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亮黑板报角落那只红蝴蝶。林小满轻轻摸了摸口袋里的橡皮鲸鱼,突然明白,所谓青春记事簿,就是不断收集那些破碎又温暖的瞬间,让它们在彼此的生命里,绽放出意想不到的光。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