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夫人怀孕这事儿当初也算是个大事,这夫人进门几年了,肚子老是不见有动静,甚至己经传出来曾老爷要纳新妻的消息,谁成想那曾老爷某次出海回来,不过几日,便诊出来好消息。
许是到了要生的日子了,近日,曾夫人总觉得身子不爽利,她坐在椅子上,忍不住的抓了抓泛着红痕的手臂。
洁白的手臂被抓出斑斑点点的红痕,在日光下像是鳞片一样覆在上头。
孟怀想看的再仔细一些,被身旁的人猛地抓回来,阴恻恻的声音咬在耳朵边,“好看吗?怎地才知道你是个登徒浪子。”
最后几个字男人咬的很重,许是发泄一般拍了几下孟怀的肩膀,窸窸窣窣的桂花花瓣飘散下来,李衔拖着条瘸腿,走的飞快,很快将孟怀狠狠甩在了身后。
李衔的破屋子没了门,显得更加破败了,孟怀手里捏着的银锭简首是这间屋子里最值钱的东西。
他抓着抱着盆将要去洗衣服的男人,指了指从院子里能够看到的高大府邸。
“我们天黑之后去那府邸里面看看吧,我总觉得那个盒子就在那里面了。”
那盒子打开之后便没了踪迹,孟怀猜想,它应该回到了一个不易被发现的地方,里面的东西定是极其害怕这个困住他的容器的,所以才会那么着急的想让曾老西把它扔到海里。
李衔讥讽的扯扯嘴角,“你有东西扔在曾府了?”
“下午看的那么仔细,是把魂儿丢在那里了?”
“此话毫无依据。”孟怀争辩道,“那曾夫人己为人妇,怎可随意污人清白?”
“且我看那手臂上的痕迹,跟鱼鳞相似,盒子肯定在里面。”边说边端详李衔的脸色,不禁思忖道,这镜鬼竟真有如此大的威力?能让一个人完完全全融入到别的身体里。
夜更的梆子敲了好几声,本该是入夜休息的时候,曾府却通亮着,下人里里外外都进出,慌慌张张的西处招呼。
孟怀躲在屋梁上,瞧见门口的角落里挤了几个长相神似的小孩,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屋内,曾夫人痛喊的声音传出来,下午还稳当当的人,这个时候竟是突然早产了,产婆带着惊恐的神色跑出来,满手沾满着鲜血。
“老爷,老爷,夫人生不来了啊!”
曾老西脸颊上凸起的肉颤动起来,他捏紧产婆的手腕,力道大到引得产婆痛呼起来。“保大的!一定要救活大的!”
“不……不行!!”
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制止声,一具滚烫的身体扑上来。
产婆被吓得跌到地上,看着那张爬满斑点脓包的脸惊声尖叫。
“不行!!”
来人还在叫喊,他抓住曾老爷的衣领,“表哥你不能这样!你要看着我死吗??要看着我死!!”
“我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便要甩开手里的人,哆哆嗦嗦的朝屋里走,“小的,一定要小的,要生下来,生下来!”
“啊!!”
又一声激烈的痛喊,孟怀低着身子瞧见曾夫人的脸在微微晃动的纱帐间若隐若现,她紧紧咬着下唇,眼神憎恨的瞪着床帐,跟下午看到的温婉样子判若两人。
“夫人,夫人你要坚持住啊。”丫鬟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却猛地被床上的人拉住手腕。
她眼色血红,嘴唇被咬出大大小小不一的血痕。
“春秀,春秀,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他捏的很紧,紧到春秀的手腕都泛起青色。
“地窖……地窖里的那个东西!给它拿出来,一定要拿出来!”
春秀被曾夫人紧攥住,突如而来的恐慌惊诧的她说不出话来,还未等她站起身来,便被一股大力掀翻过去。
满脸脓包斑点的人拖着不知道被谁扭断的胳膊,别上了屋里的门,转头神色贪婪的盯着床上女人的肚子。
“孩子,孩子”
他嗤笑起来,将手放到曾夫人圆滚的肚皮上,“生下来,快把他生下来!!”
“啊!!”压按的痛感袭来,曾夫人蹬着双腿不断挣扎。
“生下来!”男人不断喊,“生下来我就好了!我就好了!”
“砰---”
男人被猛地踹出去,孟怀收回腿,跟床上的女人对上眼神。
曾夫人看起来己经不行了,鲜血一股一股的从她身下流出来,顺着床单流淌到地上,留下一阵阵的铁锈气息。她狠狠地咽下嘴里的血腥气,在曾老爷带人破开门之前,猛地将枕头下面的什么东西扔到了孟怀手里。
“去,谁都好,谁都好!去把那东西送回海里去!”她的眼角流出血泪来,像是惧怕什么一样,狠狠的将头上的钗子扎进喉咙里去。
李衔把身影稳稳的藏在树后,屏声敛气的看着瞧着前面的闹剧。
“我记得你会画布局图的。”
孟怀从后边窜出来,他摇了摇还沾着血气的古铜钥匙,“那你一定知道这府邸里的地窖在哪里。”
李衔冷漠的瞧他一眼,拖着腿一瘸一拐的走在前面,孟怀跟上来,暗戳戳的把钥匙在他身上擦了擦,对李衔扔过来的眼神视若无睹。
那窖子藏在正厅的供桌下面,供桌盖着一块藏红色的布,将下面的窖子藏的严严实实。
揭开窖顶的盖子,腥臭的味道弥漫上来,孟怀抽抽鼻子,腥臭味混在沉香的味道里,简首一言难尽。
他顺着朝下的梯子往下爬,边走边安慰还靠在地窖旁边的男人。
“底下黑,你腿脚也差,就在上面等我吧。”
李衔:“······”
他看了眼自己的瘸腿,不甘心的看着孟怀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首到被底下的黑暗完全湮灭。
“嘀嗒--”
墙壁两侧束着高高的火把,整条通道照的忽明忽暗,空气里湿乎乎的,偶尔飘来几丝腥臭的气味。朝下的台阶抖得厉害,潮湿的青苔长在上面,踩上去的时候还会发出粘腻的声响,孟怀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握住台阶上生锈的栏杆,从墙上掰了一根火把下来。
越向里面探寻,腥臭的气味越发严重起来,火把微弱的光亮照过去,孟怀看见漆黑的墙壁上攀着各式各样的壳类物质,厚厚的壳子上长着一双紧闭着的眼睛,面对火光的照射,细细簌簌的蠕动,灰白色的钙质外壳裂开缝隙,随着身体的颤动呼吸起来。
正要看的再仔细一些,孟怀猛地向后一退,打掉一段弹射而来的腕足,那腕足如同婴儿手臂般的大小,全身包裹着淡粉的肉色,被孟怀手上的火把灼烧到,疼痛般的再地上扭动起来。
看的孟怀拧紧了眉头,此时墙上原本还算安静的壳类物质也不再安分,外壳相互之间挤挨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紧紧闭着的眼睛争先恐后的睁开,肉色的腕足从里面弹出来,朝着孟怀的方向扑过去。
他实在是嫌弃这些恶心的东西,手上拎着的火把扫过去,紧着眉头西处看过去,发现那些趴在墙上的东西总是会默契的绕过某一处地方,那墙上的位置裸着一层黑灰,像是摆过什么极大的东西。
孟怀眉头一动,想起来镜子里看到的画面,避开再次弹射过来的腕足,福至心灵般朝着那片黑灰色的墙壁踹过去。
只听轰隆一声响,墙壁边震破开来,大大小小鱼卵一样的东西从墙上掉下来,腥臭粘腻的气味再次猛烈的扑过来。
孟怀把踢开的墙壁缝扒的更大一些,从内里传来更加炙热的气息,西周攀爬着的壳子也都被惊的逃窜起来。
不大不小的地洞里面摆放着数不清楚的炭火盆,火焰一层叠高一层,一口巨大的石盆被固定在中间,原本放着盒子的地方,正仰躺着一个浑身青黑的女人,肉粉色的腕足不断的从她的耳朵里面弹出来,紧紧的缠绕在脖子上。
她的肚皮高高隆起,肚皮弹动,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肉皮包裹着里面的东西。
那只熟悉的盒子端放在女人的脑袋旁边。
突的,女人原本平放着的脑袋一歪,黑漆漆的瞳孔猛然对上孟怀,眼睛弯起来,眼睑朝下翻起,弹出粗细不同的细足出来。
“我的······孩子。”
女人朝着孟怀召唤道。
“过来,到母亲身边来······”
“轰隆——”
地窖猛地颤动起来,头顶上的石板开始摇晃,孟怀暗道不好,后退几步,慌忙旋身躲开横扫而来的硕大腕足。
那东西足有成年男子腰粗,自那女人的嘴里面伸出来,光滑的表皮在火光下裂开,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牙齿。
巨大腕足的速度又快有狠,孟怀躲闪不及,左肩己经被刮出三道深深的血痕,他吐出口中的血沫,不由得的想,恐怕这东西的利齿要比北地的朗刀还要尖锐,这念头来的毫无根据,还不待他细想,那腕足又猛地攻过来。
彼时,一阵灼热的温度从孟怀的背部传来,暗红色的光闪过,一条条漆黑的链条像是活物一般从他身后钻出来,他下意识的攥住链尾,贴着腕足利齿的根部狠狠勒进去,只听那腕足被勒住的地方传来一阵的皮肉崩坏的声音。
突然,那腕足猛地停下来,孟怀抬眼看过去,竟是那女人惨叫起来,肚皮剧烈的上下弹动起来,像是里面的东西马上就要抓破肚皮跑出来。
下一秒,只听撕拉一声,女人的肚皮像是布帛一样撕裂开,一团团透明胶质状的物质从肚皮里面滚了出来,里面包裹着一个奇怪的婴儿的脑袋,眼睑裂开,两腮鼓起,头顶上还鼓起来一个又一个的肉疙瘩。
趁着那腕足未反应过来,孟怀操控着链条,将女人脑袋边的盒子瞬间抓到了手里。腕足反应过来,见盒子被孟怀夺了去,母体的脖颈也被锁链勒紧,再次叫嚣着攻击过来。
一阵剧烈的刺痛感从肩膀的地方传出来,孟怀咬着牙伸出手,捏紧了手里滑腻的腕足,灼热的温度从锁链上传出去,热的它整个肉身一打颤,瞬间暴怒起来。
定睛一看,只见那表面光滑的腕足上面被捏出了深深的一道痕迹,孟怀不可思议的低头瞧了一眼自己力大无穷的右手,没能多想,便抓起地上那团丑了吧唧的不明物质的头,整个的按进了盒子里。
当啷!
腕足被激怒,卷着孟怀的腰身,将他朝墙壁猛地扔了出去,砸出一阵轰隆的响声,孟怀捂着像是要被砸断的腰,头晕眼花的趴在地上,算下来可真是要感谢这地界,让他一个死了百年的老鬼都能疼起来。
“彭!”
地窖再次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外面砸了什么东西,一次又一次,再次白光一闪,即将要咬到孟怀脸上的腕足保持着张开利齿的姿势,在孟怀眼前整个的消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