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搬家那天的新床单
第1章 搬家那天的新床单
1997年的洛阳,秋老虎还没退,空气里飘着晒秋粮的暖香。上官雪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站在老城巷口那栋二层小楼前,看着搬家工人把最后一个纸箱扛进门,长长舒了口气。
“妈,这院儿真好,你看这石榴树,明年准能结满果。”她回头冲母亲笑,母亲正踮脚往窗台上摆花盆,鬓角的白头发在阳光下亮得显眼:“住得安稳比啥都强,以后别跟人起争执。”
话音刚落,院门外传来嘻嘻哈哈的笑。一个穿花衬衫的女人挤进来,身后跟着三个男人,个个脸上带着油滑的笑。“新邻居吧?我是对门的白丽花,住这儿三十年了,以后有事尽管喊!”女人嗓门亮,眼尾往上挑,目光像钩子似的,在屋里扫来扫去,最后落在晾衣绳上——那是上官雪刚拆封的新床单,粉格子的,是她特意为女儿房间买的。
白丽花身后的瘦男人(后来知道是她三哥)突然插话:“这床单料子不错,在哪儿买的?我家婆娘也想要。”上官雪正想说地址,就见白丽花“哎呀”一声,手往晾衣绳那边一够:“看我这记性,刚晒的萝卜干忘了收,借过借过。”
她挤过去时,胳膊肘“不经意”地蹭过晾衣绳,床单晃了晃。等上官雪招呼完工人回头,白丽花一家己经走了,院门外还飘着她的声音:“以后常来玩啊!”
晚饭前收衣服,上官雪发现粉格子床单没了。
“妈,你收了吗?”她扒拉着晾衣绳上的衬衫、裤子,心一点点沉下去。母亲也慌了:“没啊,我就收了你的外套……”两人在院里找了两圈,石榴树后、墙角柴堆里都翻了,连个布角都没见着。
“会不会是……”母亲欲言又止,往对门瞥了眼。对门的灯亮着,隐约能听见白丽花的笑声,还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上官雪咬了咬唇。刚搬来就吵架不像话,她安慰母亲:“可能被风吹跑了,算了。”可夜里哄女儿睡觉时,她总想起白丽花那双挑着笑的眼睛——那眼神里的贪,藏都藏不住。
第二天一早,她去倒垃圾,看见白丽花的大女儿蹲在门口刷牙,身上穿的睡裙,下摆露出一截粉格子布,跟她丢的床单一模一样。
“这布眼熟得很。”上官雪走过去,声音尽量平和。小姑娘“呸”地吐出牙膏沫,翻了个白眼:“我妈给我改的,你管得着?”
白丽花正好从屋里出来,听见这话,立刻拍着大腿喊:“哎哟!你说这巧不巧?我昨天捡了块破布,看着扔了可惜,就给孩子改了个裙边,原来是你的?那我给你拆下来!”她说着就要去拽女儿的裙子,手却慢悠悠的,眼睛瞟着上官雪的脸。
上官雪看着那截明显是完整床单改的裙边,心里像堵了团棉絮。她知道,白丽花是故意的。这不是捡,是偷。可她刚搬来,人单力薄,母亲身体又不好,只能硬把火气往下压:“不用了,一块布而己。”
白丽花立刻笑成一朵花:“还是你通情达理!以后缺啥少啥跟我说,邻里邻居的,别客气!”
那天下午,上官雪去厨房倒水,发现灶台上的新买的酱油少了小半瓶。瓶身干干净净,不像洒了,倒像是被人拧开倒过。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早上出门时,厨房窗户没关严——留了道两指宽的缝。
晚上跟母亲说这事,母亲叹口气:“老城区就这样,手脚不干净的多,以后锁好门窗吧。”
可她们没料到,这道两指宽的缝,只是个开始。
三天后,上官雪发现晾在院里的毛衣丢了;一周后,母亲放在抽屉里的五十块钱没了;半个月后,她半夜被窸窣声惊醒,扒着窗帘缝往外看,月光下,白丽花的三哥正蹲在她家窗台下,手里拿着根铁丝,往锁眼里捅。
她吓得捂住嘴,不敢出声。等那人骂骂咧咧走了,她摸着砰砰首跳的心,第一次尝到了“怕”的滋味——这不是普通的邻里纠纷,这家人的眼睛,从她搬来那天起,就没离开过她家的门、窗、抽屉,还有……堂屋墙上挂着的,母亲特意用红布包着的房产证。
第二天,上官雪去五金店买了把新锁,铜芯的,比原来的粗一圈。店主是个本地人,听说她住白丽花对门,突然压低声音:“妹子,你当心点那家人。前几年对门住的老李家,被他们偷得连锅都不剩,最后逼得搬了家……他们不光偷,还会‘下绊子’。”
“下绊子?”
“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招。”店主往她手里塞了包朱砂,“听说白丽花她姥姥是‘懂行’的,留下些邪门法子……你放门口点,图个心安。”
上官雪捏着那包朱砂,手心发烫。她抬头看向对门,白丽花正坐在门口择菜,看见她,又露出那种眼尾堆褶的笑,手里的豆角被她掐得“啪”一声脆响。
那天晚上,上官雪把朱砂撒在院门门槛下。半夜起夜时,听见院墙外有细碎的脚步声,还有女人的念叨,像是白丽花的声音,含混不清,却透着股阴恻恻的狠:“……让她住不长,让她滚……”
她缩在门后,摸着冰凉的门板,突然明白母亲说的“安稳”有多难。这栋她盼了很久的家,从搬家那天丢了新床单开始,就己经被拖进了看不见的阴影里。而那阴影里的人,正磨着爪牙,等着把她的日子,一点点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