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六万三花的不冤
中午的太阳像滚烫的烙铁,将卫生院破旧掉皮的外墙烤得发烫。
扭曲的热气在空气中升腾,仿佛连光线都被烤化了。
办公室里,老旧的吊扇“吱呀吱呀”作响,叶片缓慢转动,搅动着令人窒息的闷热空气。
几只苍蝇在空中飞舞,发出细碎的嗡嗡声,不时落在周无忌的耳旁。
周无忌医生趴在桌上酣睡,敞开的白大褂下,汗水顺着脊背蜿蜒,滴落在龟裂的水泥地上,瞬间蒸发成细小的水痕。
“吱呀——”木门突然被推开,一股寒意如利刃般刺破热浪,席卷整个房间。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周医生,我肚子疼。”
周无忌打了个冷颤迷迷糊糊地抬头,看见门口立着个消瘦的身影,下意识地指了指方凳:“坐吧。”
说着,摸索着戴上了眼镜。
病人缓缓撩起厚重的青衣,暗黑色的腹部暴露在空气中。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肝脏位置,声音沙哑:“还是这里疼。”
周无忌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干枯的手指上包裹着乌青的皮肤、惨白的指甲,毫无生气的模样让他血液瞬间凝固。
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他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想逃跑,双腿却重若千斤。
抬眼望去,眼前的老人面色暗黑如焦炭,空洞混浊的双眼毫无焦距。
这分明是前天刚下葬的陈老伯!
陈老伯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缓缓抬头,嘴唇未动,声音却幽幽传来:“还是这里痛。”
“玲花!”周无忌崩溃大喊。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玲花冲进办公室:“怎么了?周医生?”
周无忌颤抖着指向方凳,那道人影己然不在,是眼花了:“刚才……刚才陈老伯...…就在这儿看病!”
玲花只觉寒意入骨,顺着他手指看去,方凳下不知何时出现一摊暗黄液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两人惊恐对视,拔腿狂奔。
就在他们冲出房门的刹那,“轰隆”一声巨响,卫生院的大梁轰然断裂,整栋建筑如沙堡般坍塌。
烟尘西起中,两人惊魂未定,缩着身体,望着眼前的废墟,冷汗浸透衣衫,久久说不出话来。
医院坍塌是大事,必须立刻上报有关部门。
周无忌驾着破旧的汽车,沿着弯曲的盘山公路往城里走,他思绪不宁,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
一只黑猫忽然加快速度横穿马路,周无忌下意识转向避让,黑猫“喵”一声尖叫,蹦了开来。
车辆失控,一头冲下了悬崖,“轰隆隆”声中一阵天旋地转,心道:完了……
无尽的黑暗在慢慢退去,周无忌从黑暗的旋涡里挣扎着爬了出来,他头疼欲裂,只觉口干舌燥。
“水,给我水。”他声音嘶哑,艰难开口。
“相公你醒了!”一个惊喜的女声传来。甘甜的清水从口腔进入,一股凉意流淌到了胃里,周无忌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消失的生命力正在回归。
他感觉到自己靠在别人的怀里,触觉柔软。
那人动作轻柔,帮他擦拭了流淌嘴角的清水。
他慢慢睁开眼睛,环顾西周,稻草编织的屋顶透入几缕阳光,光线洒落在黄泥土墙上,闻到一股稻草的芬香。
他转头望向身后的救命恩人,原本还算白净的面颊上,一块淤红色的胎斑如泼墨般浸染了半个脸颊。
其中一只眼睛深陷在那片淤红里,乌黑的眼眸被彻底遮掩,唯有一点白眼仁在阴影中浮现,犹如深夜的烛光。
周无忌看到这张脸,想起了地府的夜叉,心道:我终究还是死了。
他双眼上翻,脖子一软,瞬间失去了精神,迷迷糊糊软倒了下去。
“相公,相公你醒醒,你快醒醒!”那夜叉哭喊着在推他的肩膀。
周无忌悠悠睁开了眼睛,职业素养让他恢复了些许镇定,开口询问:“这是哪儿,你是谁?”
那夜叉语带哭腔:“这杜家庄呀相公,我是姜姑。”
周无忌一阵恍惚又问道:“我是谁?”
“你是我相公……你是杜三郎。”
“你扶我出去走走。”周无忌挣扎着下了床。脑袋里闪过各种画面,两种记忆交织在一起,有周无忌的也有杜三郎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周无忌还是杜三郎?真见鬼——我穿越了?!还真见了鬼,一个在卫生院,一个在身旁!
只觉一阵头大,坐倒在地,嚎啕大哭:“我卡上六万三存款还没舍得花呢!”
“相公,对不起!是我不小心,不小心心摔到了你。你打我骂我都行,你别哭呀!”姜姑很恐慌,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周无忌大怒:“打你骂你有屁用,我的钱没了!辛辛苦苦攒的钱没了!”
相公发火,姜姑心安了不少,咱家什么时候有过钱了?还攒钱!相公还糊涂着,脑子没好呢。姜姑心里想着把周无忌背回到床上,扶着他躺下。
周无忌双目失焦,看向屋顶,这是怎么啦?是穿越了吗……怎么就穿越了呢?肯定是那该死的网文看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现在梦想成真了!有一个纯天然的家,夜叉一样恐怖的夫人……
周无忌想起来了,原主昨天是去老娘家借粮,多看了隔壁洗头的大嫂两眼,被大哥给揍了,一棍子敲在了脑门上……下手真狠!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响起,没一会儿,姜姑的声音响起,把周无忌飘散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相公,先喝点稀汤养一下胃,等会儿给你做点干的。”
周无忌也是饿极了,吞咽着口水,伸长了脖子够汤喝。
只见几片翠绿的叶子在清水里起浮,像是盛夏的荷叶迎风招展,十几颗煮发的麦子,金黄圆润,铺在碗底犹如倒印在山泉里的鹅卵石,雅致清香,竟然舍不得喝下如此美妙的清汤。
感叹道:“谢谢你呀,你真是太好了!”
姜姑托着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泣着:“相公,要打要骂都可以,求求你别吓我了好不好?”
周无忌脑海里闪过无数家暴的画面,都是他在辱骂殴打姜姑,姜姑抱着脑袋蜷缩着任他欺辱。
周无忌看到她上举的小臂上还有不少的瘀青,那是昨天借粮前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周无忌怒火攻心,这天下还有这么狠毒的男人,忍不住开口骂道:“真她妈的不是人!”
“对,对!我不是人!我是丑陋的鸡婆!” 姜姑习惯性想躲避,又怕洒了菜汤,只好缩着头,等待着拳头或巴掌的来临。
周无忌看到她这个模样,感觉既可怜又可悲。
无奈叹了口气,接过菜汤道:“你起来吧。”
张开嘴巴,咕噜咕噜就一口喝完,感觉不咸不油,清爽可口,一声好喝硬生生忍住,不敢随便说出口。
忍不住自嘲,一觉醒来,老婆,房子都有了,倒省下了一大笔开支,六万三花的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