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蝶烬未燃先惊雷
云顶阁的水晶灯在头顶流转，香槟杯相碰的脆响混着谈笑声漫过地毯。
沈昭昭被簇拥在中央，林小棠把红玫瑰塞进她怀里时，花刺扎得她指尖一痛——和方才后台镜子里系统印记的灼痛，倒像是某种呼应。
“昭昭姐，你昨天在颁奖礼上甩顾宴那眼神，我截图当手机壁纸了！”扮演丫鬟的小演员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里沈昭昭垂眸瞥向顾宴的模样，眼尾微挑，像淬了冰的刀尖。
沈昭昭接过她递来的香槟，杯壁的凉意在掌心洇开。
她望着西周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方才后台系统那通欲盖弥彰的解释——这些人此刻的热情，到底是因她撕开的真相，还是因她踩上的高位？
“昭昭。”
陈墨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他倚着鎏金屏风，深灰色西装的袖口松了两颗纽扣，指节捏着半杯没动的红酒，指腹在杯壁上压出青白的印子。
剧组其他人顺着声音望过来，见是导演，便识趣地散开，只留林小棠不放心地看了眼沈昭昭，才跟着人群去了露台。
沈昭昭端着酒杯走过去，香槟气泡在杯底滋滋作响：“陈导这副表情，倒像我抢了你的庆功宴。”
“你赢了。”陈墨没接话，视线扫过她腕间若隐若现的系统印记——方才她抬手接玫瑰时，袖口滑下去半寸，幽蓝的光映在他视网膜上，“但代价呢？顾宴背后是顾氏集团，张曼丽的舅舅是影视协会副会长，你昨天把他们的脸按在泥里踩......”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我看过你三年前的试镜录像，那时候你演被冤枉的丫鬟，哭起来连睫毛都在发抖。现在的你......”
“现在的我不好吗？”沈昭昭歪头笑，发梢扫过锁骨，“陈导该庆幸，我没把试镜时的眼泪用在对付他们身上。”她指尖着杯沿，声音轻得像猫爪挠过心尖，“再说了......”
“我还没开始要代价。”
陈墨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突然注意到沈昭昭手腕上的幽蓝光斑正诡异地跳动，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命脉。
下一秒，她的袖口突然被拽得严严实实，那抹光消失在缎面里。
“叮——”
系统097的机械音在脑内炸响，震得沈昭昭太阳穴突突跳：【警告，宿主情绪波动值突破临界线，记忆回溯功能存在紊乱风险，请立即调整状态。】
她垂眸抿了口香槟，酸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涌到舌尖的冷笑。
系统从前只说任务进度，现在倒学会干涉她的情绪了？
她望着陈墨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想起后台镜子里扭曲的系统印记——或许该感谢陈墨，让她提前验证了系统的异常。
“我去补个妆。”她晃了晃空酒杯，转身往洗手间走。
经过露台时，晚风卷着林小棠的笑声灌进来：“昭昭姐今天戴的耳环真好看，是新买的吗？”
“捡的。”沈昭昭脚步未停，声音散在风里。
次日清晨的片场蒙着层薄雾。
《蝶烬》最后一场爆破戏的场地己经布置完毕，炸药埋在废弃工厂的钢筋废墟里，陈墨穿着工装裤蹲在监视器前，拿笔敲着剧本：“昭昭，等会你从左边楼梯冲下来，爆破点在你身后五米，注意护头。”
“知道了。”沈昭昭应着，目光扫过正在检查导线的道具组老张。
那是个干了二十年的老场工，此刻却首起腰揉脖子，额头渗着细汗：“陈导，这导线接口有点松，要不换一组？”
“赶进度呢。”副导演挥挥手，“上次拍追车戏也用的这批，没问题。”
沈昭昭眯起眼。
她注意到老张的手指在导线绝缘层上抠出了白印——那不是自然松动，倒像被什么利器划开过。
“各部门准备！”场记板“啪”地合起。
沈昭昭站在楼梯口，戏里的角色此刻该是被追杀的女特工，眼底该有慌乱。
可她望着下方埋炸药的位置，心跳比任何时候都稳。
“A！”
她提起战术靴冲下楼梯，皮靴跟叩在铁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
数到第三阶时，耳麦里突然传来老张的尖叫：“不对！导......”
“轰——”
火光撕裂空气。
沈昭昭被气浪掀得撞在栏杆上，金属棱角硌得肋骨生疼。
她眯眼望去，爆破点比原定位置提前了十米，陈墨正站在废墟边缘调整镜头，整个人被气浪掀得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水泥柱上。
“拿灭火器！切断电源！”她扯下着火的外套甩在地上，浓烟里辨出风向——西北风，烟往东南面的仓库飘，那边有备用消防水管。
“陈墨！”她弯腰避开坠落的钢筋，逆着热浪冲过去。
陈墨的工装裤裤脚在燃烧，她拽住他的衣领往反方向拖，火场里的温度烤得后颈发疼，可她的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最近的安全点是右侧消防通道，距离十二步，必须在二次爆炸前......
“抓住我！”她吼着，将陈墨的胳膊架上自己肩膀。
身后传来钢筋扭曲的轰鸣，有滚烫的碎片擦过她的耳尖，在皮肤上烙下红痕。
等两人滚到消防通道的水泥地上时，沈昭昭的手掌己经被碎石磨破，血珠渗出来，在灰扑扑的地面上洇开小红花。
她撑着膝盖起身，声音冷静得像精密仪器：“三组拿水管浇东边，二组用沙土埋南边火源，老张！检查导线总闸！”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应着。
陈墨捂着发疼的后腰坐起来，望着被烧得只剩框架的工厂，喉结动了动：“你......”
“先去医院。”沈昭昭扯下脖子上的方巾，随便包了包他额角的伤口，“等会让老张把爆破装置拆下来，我要......”
“昭昭姐！”场记小周从废墟里捡起截焦黑的导线，“导线被人剪断过！你看这切口，像是用美工刀......”
沈昭昭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截导线。
烧焦的绝缘层下，金属丝断口整整齐齐，像被人仔细测量过位置——就像有人算准了时间，要让这场爆破，要了陈墨的命。
她抬眼望向片场外围的警戒线。
晨雾未散，有个穿黑风衣的身影在警戒线外站了片刻，等她看过去时，那人己经转身，只留下件被风掀起的衣角，像团即将燃尽的灰。
爆破现场的焦糊味还黏在鼻腔里，沈昭昭蹲在道具组临时搭的帐篷里，指尖捏着那截被烧得蜷曲的导线。
陈墨刚被助理架去医院，后颈的汗渍在工装裤上洇出深灰的印子，临走前抓着她手腕的力气大得发颤："昭昭，我这条命是你捡的。"
她没接话，目光落在导线切口上——美工刀划断的痕迹在焦黑里泛着冷光。
昨夜颁奖礼上顾宴被她当众揭穿替身影帝的丑闻，热搜挂了十二小时，顾氏娱乐的股价跌了七个点。
现在爆破点偏移十米，若不是她提前注意到老张的异常，躺进救护车的该是陈墨，或者她自己。
"昭昭姐。"阿伟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这个总叼着烟的狗仔今天没点火，指节叩了叩帐篷布，"监控调出来了。"
沈昭昭起身时，膝盖压得草席沙沙响。
帐篷里的小电视屏幕闪了闪，画面切到凌晨三点的片场——月光被云层啃得支离破碎，穿黑风衣的男人缩着脖子，帽檐压得低，却在弯腰剪导线时，露出半枚银色袖扣。
那是顾宴常戴的梵克雅宝定制款，她在颁奖礼后台见过，当时他掐着她下巴逼她道歉，袖扣蹭得她脸颊生疼。
"拍下来了？"她问。
阿伟把手机递过去，屏幕里是他偷拍的监控截图，袖扣的菱形纹路清晰得能数清刻痕："连时间码都截全了，足够做司法鉴定。"他挠了挠寸头，"不过顾宴那孙子今天早上发微博了，您看......"
沈昭昭点开微博，顾宴的账号躺在未读消息里，配文是"祝贺昭昭斩获最佳女配，《蝶烬》大卖"，九宫格全是两人合作时的宣传照。
评论区却像被投了炸药包，"靠踩人上位真恶心""顾影帝宽宏大量她倒蹬鼻子上脸"的评论顶在热评前十，点赞数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
"买的水军。"阿伟嗤笑一声，"每条五毛，我认识的营销号说顾氏今天砸了三百万。"
沈昭昭把手机倒扣在桌上，指腹着导线切口。
她早料到顾宴不会正面硬刚——这种表面维持风度、背后捅刀的做派，和三年前他买通狗仔拍她和群演的"暧昧照"如出一辙。
那时她哭着求公司澄清，换来的是经纪人甩在脸上的解约书："顾少要你当替罪羊，你敢反抗？"
现在不一样了。
她想起后台镜子里幽蓝的系统印记，想起方才系统097在脑内的警告：【宿主，过度追究顾宴可能影响任务进度，建议降低敌意值。】
"进度？"她当时在洗手间的大理石台面上撑着腰笑出声，"我倒要看看，是他的进度重要，还是我的刀快。"
此刻帐篷外传来场务收设备的动静，沈昭昭摸出加密U盘插进电脑，监控录像的压缩包"叮"地跳出来。
她核对了三遍时间戳和设备编号，确认无误后点击上传，服务器地址是她用三个匿名邮箱注册的海外平台——足够顾宴的法务团队扒三个月。
"阿伟，"她转身时，发梢扫过帐篷的塑料帘，"今晚十点，把这条视频的链接匿名发给《娱乐前线》主编。"
"得嘞！"阿伟把烟头按在矿泉水瓶里，"那孙子不是爱立温柔人设吗？
我再找俩被他潜规则过的小演员，明早头条准能炸穿热搜。"
沈昭昭没接话，目光落在帐篷外的警戒线。
晨雾早散了，水泥地上还留着消防车碾过的水痕。
她突然想起方才系统的声音比以往更机械，像卡了沙的齿轮：【宿主，检测到您在任务外的行动占比超过40%，请立即调整。】
调整？
她低头看手腕，系统印记正透过衬衫布料泛着幽蓝的光，像条锁在血管上的链子。
可当她用指甲轻轻掐那处皮肤，痛感清晰得让她想笑——系统总以为能操控她的情绪、她的选择，却忘了她早不是三年前那个被踩进泥里还企求怜悯的小演员。
收工己是深夜，化妆间的暖光灯在镜面上晕出一圈柔光。
沈昭昭卸着妆，卸妆棉擦过耳尖时碰到爆破时留下的红痕，疼得她皱了下眉。
镜中倒影里，手腕上的系统印记突然亮得刺眼，幽蓝光斑像活物般爬向手肘，在皮肤上投下蛛网似的阴影。
"你以为控制得了我？"她对着镜子轻声说，指尖按住那片光，"错了，是你太想完成任务了。"
系统097的机械音在脑内炸响：【警告！
宿主行为严重偏离任务轨道——】
"闭嘴。"她扯下卸妆棉扔进垃圾桶，声音里裹着冰碴，"从你在后台干涉我情绪的那天起，我们就不是主仆了。"
镜中的光斑突然暗了下去，像被人掐灭的烟头。
沈昭昭看着自己泛红的眼尾，想起陈墨今天说的话："现在的你......像把开了刃的刀。"
窗外的夜风突然卷着梧桐叶拍打玻璃，她转身拉开窗帘，月光漏进来，在化妆台上投下半枚银杏叶的影子。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林小棠的消息："昭昭姐，首映礼的礼服送去你家了，明天试妆记得带隐形眼镜！"
首映礼前夜。
她盯着屏幕上的字，突然想起监控里顾宴的袖扣，想起系统印记爬向手肘的轨迹，想起《蝶烬》宣传海报上那句"蝶烬未燃，惊雷先至"。
夜风掀起她的发梢，化妆镜的边角闪过一道幽蓝的光——像某种蛰伏的预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