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前的暴雨冲垮了南麓灌溉渠,老河工赵西的锄头撞上泥中横陈的铸铁骸骨。尸首的肋骨间卡着半卷《工部水经注》,泛黄的纸页上“利民渠”三字被血渍晕开,笔锋处藏着小楷批注:“渠深一尺,白骨十具”。
陈砚舟的剑尖挑开骸骨腕间的铁环,锈迹下露出景隆三年的匠籍烙印。温如卿的银针探入骸骨眼眶,带出靛蓝色晶体:“是寒髓毒,这渠里埋着工部的炼毒场。”阿莽的镐头劈开沟渠石壁,暗格中滚出三百枚铸铁砝码,每枚都刻着溺毙河工的名字。
新任漕运使的官船卡在闸口,船底暗舱的铁笼里传出孩童呜咽。温如卿趁夜潜入,腕间银铃却被闸底暗流卷走。她撬开铁笼时,笼顶机栝突响,闸门轰然闭合,十二名矿童的哭喊声在密闭舱室中回荡如雷。陈砚舟挥剑劈开闸板,水流裹着《平准新策》残页涌入,纸角血渍拼出“以骨筑堤”的密令。
“姐姐,他们说我们是镇水的…”濒死的矿童将铁片塞入温如卿掌心,上刻“渠成骨销”西字。
崔珩在密室焚烧河工名册时,火舌突然窜出铸铁星图。他劈裂祖宗画像后的暗墙,露出江墨生未完工的《治水疏》:“渠若以血为引,终将溃于民心。”窗外忽传来凿击声,阿莽率流民掘开崔氏田庄的暗渠,老葛一锤砸碎“御赐功德碑”:“这碑文是用河工的命填的墨!”
温如卿剖开疫者尸首的肺腔,积水里沉浮着铸铁星砂。银针挑开砂粒,内层竟刻着工部要员的生辰八字。她突然掀翻药柜,《苏氏疫录》残页飘落:“毒藏于水,铸铁为媒,需以人骨为引。”夜探荒渠时,腐尸从淤泥中爬出,手中紧攥着开闸铁钥,钥匙齿痕拼出“北麓渠”的暗码。
陈砚舟拖着铸铁闸板闯入朝堂,板面刮过金砖的声响如万鬼哭堤。他撕开朝服,脊背溃烂的伤口拼成工部治水图:“诸公的玉笏,可量得动这闸下的冤魂?”工部尚书暴起时袖中毒浆泼向龙椅,温如卿的药箱凌空掷出,银针引燃毒液,青烟中显出血色谶语:“堤溃之日,铸铁为冢。”
铸铁台的余烬里,阿莽将工部水经熔入铁水。铁锤砸向冷凝的闸板时,火星中迸出《渠中骨》的残章:“血沃之渠,终涌清泉;骨铸之闸,当启新川。”温如卿将最后一株野棠栽入闸板裂缝,根系缠上江墨生的铁针。陈砚舟咳血浇灌花根,血珠渗入铸铁纹路的刹那,北麓渠突然改道——三百年前的开渠血书与当下尸骸在激流中碰撞,激起混着星砂的浊浪。
三年后,孩童在渠底捞出淬毒的铁钥。老铁匠将其熔成丈量水位的标尺,阿莽一锤砸碎“御制”铭文:“这尺量过吃人的水深,往后只量灌溉的甘霖。”野棠在雨中怒放,花瓣上的铁锈斑凝成未写完的《渠中骨》:“闸断可修,川污可浚;民心若活,自涌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