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未至,东海盐场突降寒霜。老盐工吴大脚踩着结冰的盐池,铁耙撞上冻在卤水中的铸铁匣。匣中《盐课实录》的墨迹遇热显形,页边朱批灼眼:“盐山十丈,血骨千具”。
陈砚舟的剑鞘劈开冰层,三百具盐工骸骨随卤水翻涌而出,腕骨铁环刻着“景隆盐司”。温如卿的银针探入骸骨鼻腔,带出靛蓝盐晶:“盐卤混了寒髓毒,煮海的灶是炼狱的锅。”阿莽的铁锹凿穿盐仓暗墙,夹层中滚出铸铁盐引,每一张都印着溺毙盐工的手印。
新任盐运使的官船在雾中倾覆,舱底暗格里渗出腥咸血水。温如卿潜入水下时,铁锚缠住暗流中的铁笼,十二名盐童蜷缩其中,舌根钉着铸铁盐牌。她撬开笼锁的刹那,笼顶机关触发,淬毒盐砂暴雨般倾泻。
“姐姐,盐要人血才咸…”濒死的盐童将盐牌塞进她掌心,背面刻着“盐骨同销”。陈砚舟斩断缆绳时,船桅倒塌激起的浪涛中,浮尸手指在甲板刻出“盐山即骨山”的血咒。
崔珩在祠堂焚烧盐引存根时,火舌突然凝成了盐山轮廓。他劈裂祖宗牌位后的暗柜,露出江墨生未寄出的《谏盐铁疏》:“盐若以血煮,民必以泪食。”窗外忽传来凿击声,阿莽率流民冲垮盐司衙门的“功绩碑”,老葛一锤砸碎碑上“清白如水”西字:“这碑文是用盐工的泪写的,字字苦咸!”
温如卿剖开疫者尸首的胃囊,未化的盐块嵌着铸铁星砂。银针挑开砂粒,内层竟刻着盐司要员的生辰八字。她突然掀翻了药柜,《苏氏疫录》残页飘落:“毒藏于盐,铸铁为媒,需以人喉为引。”夜探盐仓时,腐尸从盐堆爬出,手中盐勺的凹痕拼出“东海场”的密语。
陈砚舟拖着铸铁盐山闯入朝堂,盐粒刮过金砖的声响如万鬼嚼骨。他撕开朝服,胸口溃烂的伤口拼成盐引密纹:“诸公的玉带,可称得起这盐山的血债?”盐运使暴起时袖中毒盐泼向龙椅,温如卿的药箱凌空掷出,银针引燃盐雾,青烟中显出血色谶语:“盐山崩时,铸铁为坟。”
铸铁台的余烬里,阿莽将官盐熔入铁水。铁锤砸向冷凝的盐山时,火星中迸出《盐山血》的残章:“血煮之盐,终化霜雪;骨垒之山,当崩新月。”温如卿将最后一株野棠栽入盐山裂缝,根系缠上江墨生的铁针。陈砚舟咳血浇灌花根,血珠渗入盐晶的刹那,东海突然涨潮——三百年前的煮盐血书与当下骸骨在浪涛中相撞,激起混着铁砂的咸雾。
三年后,孩童们在盐田刨出淬毒的铁勺。老盐工将其熔成丈量潮汐的圭尺,阿莽一锤砸碎“御赐”铭文:“这尺量过吃人的浪高,往后只量归帆的时辰。”野棠在咸风中怒放,花瓣上的盐晶斑凝成未写完的《盐山血》:“盐苦可融,海浊可清;民心若净,自涌甘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