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宴
九龙塘的夜，总是比别处来得更静些。
私家路的榕树垂下气根，在晚风里轻荡，像老式留声机的唱针，无声地划过香江的夜色。颜书鸿的白西装在树影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手中那支未点燃的雪茄，是半小时前某位制衣厂太子爷硬塞的伴手礼。
铁艺大门内，泳池的蓝光在棕榈叶间碎成星子。穿白色制服的侍者端着银盘穿梭，盘上马天尼酒杯里的橄榄，像极了1979年那场著名珠宝拍卖会上流拍的南洋珠。
"颜生！"太子爷阿Paul挥着香槟瓶从人群中挤来，金丝眼镜歪在汗湿的鬓角，"介绍你认识，呢位系葡京赌场音乐总监周生，专程从澳门过来听你弹琴。"
颜书鸿的目光越过周生肩头。二楼落地窗前，穿墨绿丝绒西装的男人正用打火机烧着一张照片，灰烬飘落在三角钢琴上——那架被白布蒙着的史坦威。
2. 旧琴
偏厅里菲律宾佣人掀开罩布时，尘埃在射灯下跳了支慢三步。1982年汉堡原厂编号，音板却有马尼拉湾的潮湿。颜书鸿的指尖抚过琴键，象牙贴片上的裂纹组成奇异星座——正是去年马尼拉报纸刊登的，某位华裔钢琴师自杀当夜的星图。
"周总监应该认得这架琴。"他按下中央C键，共鸣箱传出深沉的叹息，"1979年葡京酒店周年庆，林小姐就是用它弹完《翡翠恋曲》最后一小节。"
周生的酒杯突然炸裂。香槟溅在1976年丽的电视《追族》主题曲手稿上，黄霑的墨迹在酒精里洇开，露出底下另一层字迹："给阿Mark的赎罪礼——霑叔绝笔"。
窗外泳池传来落水声。TVB当红小生把唱片监制推下水时，二楼旋转楼梯的阴影里，珍珠旗袍的下摆正缓缓移动。颜书鸿突然发现，低音区最左侧的Eb键，卡着半片风干的白色兰花。
3. 幽灵谱
"叮——"
系统光幕在视网膜展开：「检测到时空重叠：1979年未发表曲目《翡翠恋曲》残谱。修复条件：找到三个时空锚点」
穿露背装的选美佳丽不知何时站在琴边，她的香槟杯沿沾着枚珊瑚色唇印："我阿妈话，当年林小姐吞咗八十粒安眠药，就为咗抗议唱片公司剽窃..."
颜书鸿的右手弹出《月亮代表我的心》，左手却换成爵士变调。偏厅角落的萨克斯管突然自鸣，铜质泛音惊飞窗外蓝鹊。佳丽尖叫后退时，他看清谱架背面用口红写的字：
第一锚点：钢琴内部
掀开顶盖的瞬间，发黄的《华侨日报》飘落。1977年娱乐版头条：《珠宝千金溺亡葡京喷水池 疑为情所困》，配图里泳池瓷砖的花纹，与此刻窗外的一模一样。
4. 翡翠谜
墨绿西装男人出现在门口时，颜书鸿正用打火机烘烤Eb键下的钢板。热浪中浮现出微型胶卷，1979年婚礼录像里，新娘将翡翠领针别在乐队领班胸口："呢首歌只属于你同我。"
"Mark哥。"颜书鸿头也不抬，"你将《翡翠恋曲》卖给葡京赌场时，知唔知林小姐怀咗你嘅仔？"
二楼传来瓷器碎裂声。穿珍珠旗袍的女人站在楼梯转角，湿发贴着脸颊，腕上卡地亚坦克表停在九点十五分——正是葡京喷水池停喷检修的时间。
系统提示：「第二锚点：婚礼照片」
钢琴凳下的照片突然自燃，灰烬组成五线谱。当颜书鸿弹到第三小节时，整个偏厅响起1979年原版录音，林小姐的嗓音混着萨克斯从西面八方涌来："明月夜...送君千里..."
5. 真相
泳池边的宾客突然安静。
TVB小生指着水面惊叫："池底...池底有光！"
众人看见瓷砖缝隙渗出翡翠色的光，渐渐凝成钢琴形状。颜书鸿按下最后一个和弦时，澳门周生跪倒在地："我错咗...当年系我同Mark哥夹份..."
珍珠旗袍的女人出现在Mark身后。她取下鬓边枯萎的白兰，放在颤抖的琴键上。随着《翡翠恋曲》终章响起，她的身影化作无数光点，涌向泳池底的翡翠钢琴。
6. 余音
凌晨三点，颜书鸿在窝打老道拦的士时，发现白西装口袋多了枚翡翠领针。背面新刻着两行小字：
**第三锚点：时空调音师**
**解锁曲目：《翡翠恋曲（1979灵魂版）》**
的士收音机沙沙作响，九龙城寨非法电台正在放送午夜点歌。电流杂音里，女声跟着萨克斯唱完最后半句："...终须别。"
司机突然急刹。后视镜里，九龙塘豪宅方向升起幽蓝的光，像极了当年葡京喷水池底，那块永远打捞不到的翡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