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茶楼
南京夫子庙,秋意渐浓。
茶楼是旧式木结构,二楼临窗的座位能望见秦淮河上的画舫,朱漆栏杆有些斑驳,窗棂上雕着“梅兰竹菊”,漆色早己黯淡。跑堂的拎着长嘴铜壶穿梭在八仙桌之间,青瓷盖碗“叮”地一碰,碧螺春的香气就浮了上来。角落里,穿灰布长衫的盲艺人正在调三弦,手指在弦上轻轻一拨,试了几个音,像是怕惊动了谁。
颜书鸿坐在靠楼梯的位置,桌上摆着一台老式索尼录音机,旁边是一杯未动的雨花茶。茶汤清亮,茶叶沉在杯底,像一片片缩小的枯叶。
系统提示音在脑内响起:「检测到非遗传承场景,解锁特别任务:用方言重释《茉莉花》」。
他抬眼,窗外正飘着细雨,秦淮河上的画舫挂着红灯笼,灯光在雨雾里晕开,像洇湿的胭脂。
跑堂的过来添水,瞥见那台录音机,笑道:“同志,这年头还用磁带?”
“老物件有老味道。”颜书鸿按下录音键,茶楼里的嘈杂声忽然静了一瞬。
二、三弦
盲艺人的三弦先起调,是《茉莉花》的骨架,却掺了评弹的滑音,指尖一挑,弦音像一滴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涟漪。
颜书鸿闭眼,指节轻轻叩着桌面,再睁眼时,喉间淌出的竟是南京白局的腔调:
> “好一朵茉莉花哟,
> 秦淮河水泡的茶(哎)…
> 桨声灯影里那个摘花人(呐),
> 一篙子撑过旧年华(哎)…”
茶楼里的闲谈声渐渐低了下去。靠窗的一桌,两个穿中山装的老者停下棋局,侧耳听着。跑堂的拎着铜壶站在楼梯口,水汽从壶嘴袅袅升起,凝在空气里,像一段悬而未落的往事。
唱到“满园花开香也香不过它”时,颜书鸿忽然转调,低吟出一段粤语:
> “石塘咀的月光照过你罗裙带,
> 太平山的雾又遮断咗归程…”
茶楼里“嗡”地一声炸开低语。跑堂的手一抖,铜壶“咣当”砸在地上,热水溅湿了青砖地面,腾起一片白雾。
三、唱片监制
二楼雅座,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猛地推开雕花木窗。他是香港来的唱片监制,姓周,这次到南京采风,专程来听民间曲调。
他盯着角落里的颜书鸿,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越来越急。录音带还在转,歌声却忽然掺进一段上海话念白:
> “霞飞坊的留声机,唱针磨穿三张唱片,
> 茉莉花茶凉透,伊再没回来过…”
周监制的脸色变了。他推开椅子,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木梯“吱呀”作响,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急切。可等他冲到角落时,座位上只剩半盏冷透的茶,录音机里飘出最后一句苏州评弹:
> “茉莉香片沉在杯底,
> 就像1982年落进黄浦江的雨。”
西、画舫
窗外,秦淮河的画舫缓缓驶过魁光阁,船头挂的红灯笼在风里摇晃,灯影投在河面上,碎成一片粼粼的金箔。
船娘立在船头,手里捏着一把油纸伞,伞面绘着白梅。她望着茶楼的方向,忽然开口唱道:
> “好一朵茉莉花,
> 雨打风吹都不怕(哎)…
> 香港来的先生你莫要寻,
> 故人早在天涯外(哎)…”
曲调仍是《茉莉花》,词却全变了。
周监制站在窗前,手里的茶杯微微发抖。他认得这个声音——1982年,他在香港的夜总会签下一个南京歌女,她唱的就是这支曲子。后来她回了内地,再没消息。
雨越下越大,茶楼里的客人陆续离开。盲艺人收起三弦,摸索着站起身,低声道:“今儿的茶钱,有人付过了。”
跑堂的一愣:“谁付的?”
盲艺人摇头,拄着竹杖慢慢走下楼梯,身影融进雨幕里。
录音机“咔”地一声,磁带转到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