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政府招待所包间里的大圆桌吱呀转着,半个鱼头卡在转盘缝里,钱浩数到第三声“咯噔”一下,王主任的皮鞋尖碾碎粒枸杞,玻璃台面下的油渍印子,像他老家墙上发霉的地图。
“尝尝长江三刀鱼。”王主任推过白酒瓶,标签写着“1984特供”,可瓶盖上沾着水泥渣。李颖的相机包突然震动了下,暗格掉出半张X光片,钱浩看见鱼汤里浮着亮片,拼出“仁和”两字。
“这酒不对。”钱浩手指敲着杯沿,“八西年酒厂早塌了。”
王主任的金表链缠住汤勺:“钱总鼻子真灵。”他拧开瓶盖,香蕉水味冲得李颖首咳嗽,窗外鹧鸪叫了三声,跟夜枭的叫声连着数声。
钱浩举起酒杯对着灯看,酒里有银丝打转。“八西年用的是绿玻璃瓶,”他手指抠着桌缝,“这种再生塑料是九五年才有的。”
转盘突然飞转,鱼汤泼向李颖的相机,三个壮汉撞开门,皮带扣上挂的消防斧闪着油光,王主任撕开酒标,露出“甲醇75%”的钢印:“钱总这么懂酒,送你爹当年没喝完的!”
钱浩往后躲,腰撞上送菜口,打翻的鱼汤泡软了桌底的旧报纸,八西年头条写着价格改革失败,油墨在汤里慢慢化开,李颖的相机掉进汤锅,闪光灯还在滋滋响。
“你爹在肉联厂掺马肉!”王主任抹了把脸上的鱼油,钱浩抓起鱼头砸过去,鱼刺扎进壮汉的眼角。瓷盘摔碎的脆响里,他左胳膊突然一凉,血顺着桌布往下滴。
“算算你能撑几分钟?”王主任踩着碎瓷片逼近,李颖扯下餐巾给他止血,白布上印着“无痛人流”的广告,血渗进去显出“记忆金属”几个小字。
钱浩想起仁和医院的密码锁,后槽牙咬得发酸,救护车的声音从街尾传来,王主任抄起碎瓷片抵住他脖子:“告诉老赵,七点二克的账该结了。”
钱浩突然咬住王主任的手腕,碎瓷片扎进肉里,李颖把相机塞进鱼汤桶,镜头盖里的铝箔片在汤里发亮。壮汉掀翻桌子,八西年的旧报纸粘在桶底,3月15日的日期被鱼刺戳了个洞。
后巷堆着假酒箱子,某个箱子的标签被血染红,钱浩看见“长江三院”的章,和冷链车的章一模一样。李颖扯着嗓子喊:“餐巾背面!”她的指甲缝还粘着铜锈。
钱浩用鱼汤在墙上画算式,血顺着胳膊流进汤碗,七点二除以西十七,得数和他爹当年账本上的马肉比例分毫不差。王主任带人堵住巷口,他举起泡烂的相机:“你们往酒里掺医院偷的酒精!"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壮汉们抬手挡脸,钱浩看见他们瞳孔里映着旧报纸,八西年三月十五日的头条正在渗血,李颖扯开餐巾边角,胶卷掉进下水道口。
“止血带在……”她突然噎住,发现钱浩伤口上的布条写着“C3H”,和病号服编号连着号,警笛声逼近,王主任的金表链勾住铁丝网,表面裂痕和摔坏的相机如出一辙。
钱浩咳着血沫子笑:“七点二克……是往人脑子里装的玩意儿吧?”他摸到兜里的算盘珠子,七颗全卡在“死”数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