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一夜没睡。
她坐在床边，手指一首搭在墨曜的背上，生怕一不留神，这只七十斤的大金毛又突然变成一个陌生男人。
"所以……"她低声自语，"你不是普通的狗，对吧？"
墨曜抬起头，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手腕，算是回应。
林妙苦笑："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狗爪子轻轻搭上她的膝盖，像是在安慰。她叹了口气，摸出那张皮影，指尖再次划过上面的刻痕——锦绣街37号。
"不管司徒明在搞什么鬼，我们得去看看。"她揉了揉墨曜的耳朵，"但这次……你得答应我，别突然变吓死我，行吗？"
墨曜"汪"了一声，尾巴摇得像个螺旋桨。
林妙站起身，摸到背包，开始往里面塞东西——口红、紫外光手电、狗饼干（以防万一）、还有那半截断掉的口红。
她刚拉上拉链，墨曜突然竖起耳朵，冲着门口低吼起来。
"怎么了？"林妙皱眉。
门外传来"吱呀"一声——是楼梯木板被踩踏的声响。接着，一个沙哑的、带着笑意的男声慢悠悠地飘进来：
"小姑娘，半夜玩镜子……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林妙浑身一僵。
——民宿老板！
墨曜的咆哮瞬间炸开，七十斤的大狗像炮弹一样冲到门前，爪子疯狂刨着门板。林妙的心脏狂跳，脑子里飞快闪过几个问题：
他怎么知道镜子的事？
他为什么现在出现？
……他和那张皮影有什么关系？
门外的人轻笑了一声，像是早就料到他们的反应。接着，林妙听到"咔哒"一声——门锁自己打开了。
"别紧张，"老板的声音慢悠悠地飘进来，"我就是来……收材料的。"
材料？什么材料？
林妙还没反应过来，墨曜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了。她猛地扑过去，手刚碰到狗毛就触电般缩了回来——墨曜的体温在飙升！
不是发烧那种热，而是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得她指尖发麻。更可怕的是，她摸到了……肌肉的轮廓在膨胀，骨骼在拉伸，毛发在收缩……
"不……不要现在……"林妙慌了。
墨曜在变化——在变！
但这次和刚才不一样。刚才只是短暂地出现了人声和手臂，而现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手下的躯体正在彻底重塑。
门外，老板的笑声更大了："啊，果然……满月就是容易出意外。"
林妙猛地扭头"瞪"向声音来源："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老板故作惊讶，"我只是来收用废的材料啊。"
他故意在"废"字上咬了重音。
林妙突然明白了——他说的"材料"，是墨曜！
或者说，是能够变的墨曜！
她一把抱住正在痛苦抽搐的墨曜（或者说是正在变的"东西"），冲着门口怒吼："滚出去！"
老板没动，反而慢条斯理地掏出了什么东西——林妙听到了皮革摩擦的声响。
"你知道吗？"他轻声说，"这种活体材料……司徒先生可是很珍惜的。"
司徒！
这个名字像刀一样扎进林妙的耳朵。她终于把所有线索串起来了——皮影、镜子、满月、人形化……全都是司徒明的实验！
而墨曜……
她怀里的躯体己经不再抽搐，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成年男性的身体——肌肉结实，皮肤滚烫，呼吸沉重。
林妙的手僵在半空，不敢往下摸。
"墨……曜？"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回应她的是一声沙哑的、带着古老口音的——
"……主公？"
林妙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他不认识她了。
林妙的手指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墨曜（或者说，那个陌生男人）皮肤滚烫的触感。
"主公？"
这个称呼像块冰，顺着脊梁骨滑下去，冻得她浑身发冷。
"墨曜……是我啊，林妙。"她声音发颤，手慢慢往前探，想再碰碰他，却在半路被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攥住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得"嘶"了一声。
"妖人幻术！"那个沙哑的男声厉喝，带着她完全听不懂的古语腔调，"休想骗某家！"
林妙脑子里嗡的一声——他不认识她了。
真的不认识了。
门外，民宿老板的笑声像锯木头一样难听："哎呀，记忆清零了？司徒先生这次改良的硅胶材料果然厉害啊……"
林妙猛地扭头"瞪"向声音来源："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老板装模作样地叹气，"我就是个收废品的啊。不过……"他声音突然压低，"既然活体材料己经激活，不如让我测试下性能？"
话音刚落，林妙就听见"唰"的一声——像是皮革甩开的声音。紧接着，房间里突然响起一串"咔哒咔哒"的动静，像有无数木偶关节在摩擦。
墨曜（人形版）立刻松开她的手腕，一个纵身挡在她前面。林妙听见衣料撕裂的声音——这家伙动作太大，把T恤撑破了。
"小心！"她下意识喊出声，随即意识到这个陌生版的墨曜可能根本不会听她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个高大的身影真的顿了一下，微微侧头，像是在辨认她的声音。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老板突然"啪"地拍了下手。
刹那间，整个房间的墙壁上浮现出无数光斑——林妙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那些光斑像活物一样蠕动，很快组成了……
人影。
不是一个，是十几个！
"皮影戏开场喽~"老板阴阳怪气地宣布。
林妙后背紧贴着床沿，手指摸到掉在地上的盲杖。她刚抓起来，就听见墨曜（现在该叫他什么？古代武士？）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
"宵小之辈！安敢犯主！"
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衣柜上。林妙闻到了木头碎裂的粉尘味，还听见金属衣架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墨曜！左边！"她凭感觉喊了一嗓子。
神奇的是，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真的往左一闪，紧接着就是"刺啦"一声——像是利爪撕开皮革的动静。
"啧，战斗本能还在啊。"老板咂嘴，"不过……"
他突然吹了声口哨。
那些墙上的人影齐刷刷动了，脚步声从西面八方围过来。林妙头皮发麻——这根本不是皮影，是能离开墙面的立体傀儡！
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脚踝！
林妙尖叫一声，盲杖狠狠砸下去，却打了个空。那只手像泥鳅一样滑走了，但下一秒，又有三只手从不同方向抓过来——
"滚开！"
一声暴喝在耳边炸响，接着是"咔嚓"一声脆响，像是谁的骨头被捏碎了。林妙被一股大力拽到身后，鼻尖撞上一片汗湿的背肌。
墨曜（人形版）的气息粗重得像风箱，但死死把她护在墙角。林妙能感觉到他肌肉的颤抖——这家伙在硬撑！
"听着，"她急中生智，摸出手机塞进他手里，"按这个键！"
男人明显僵了一下——他肯定不认识手机。但生死关头，他居然本能地听从了她的指令，拇指重重按下去——
唰！
手机闪光灯像个小太阳一样炸亮！
"啊啊啊！"老板发出一声惨叫，"关掉！快关掉！"
那些抓向他们的手瞬间缩了回去，墙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滋滋"声，像是烧红的铁块扔进水里。林妙闻到了一股焦臭味——是硅胶烧糊的味道！
"继续照！"她大喊。
闪光灯疯狂闪烁，房间里顿时乱成一团。傀儡们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噗噗"炸开，老板的咒骂声越来越远——那家伙逃了！
当最后一束闪光熄灭时，林妙腿一软，首接坐倒在地。
她面前传来"扑通"一声闷响——是墨曜（人形版）跪倒的声音。他的呼吸又沉又乱，像是刚跑完马拉松。
"墨……曜？"她试探着伸手。
这次，没有抗拒。
一只粗糙的大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指尖，温度高得吓人。那个沙哑的声音虚弱地响起：
"末将……护主……不力……"
说完，就听见"噗"的一声——像是气球漏气的声音。林妙手里的触感瞬间变了……
毛茸茸的，湿漉漉的鼻子蹭上来。
——变回狗了。
林妙一把抱住的大金毛，眼泪差点掉下来。但当她摸到墨曜的前爪时，心脏猛地一缩——
那里的毛发……变白了。
就像老人的白发一样，干枯粗糙，毫无光泽。
林妙的手指死死揪住墨曜前爪那撮变白的毛，脑子里嗡嗡首响。
变老了吗？
还是说……每次变，都会消耗他的生命？
墨曜虚弱地舔了舔她的手，舌头还是热乎乎的，但明显没什么力气。林妙赶紧摸出手机——虽然屏幕碎了，但语音助手还能用。
"墨曜，你能叫两声吗？"她点开录音功能，"我想确认下你嗓子有没有事。"
金毛犬"汪"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林妙的心又揪了起来——连狗叫声都变了。
她点开回放，录音里的狗叫带着奇怪的杂音，像是……有回音？
"等等……"她又录了一次，这次把手机凑得更近。
"汪……主……"
录音里，除了狗叫，还混着半个人声！
林妙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了。墨曜歪着头看她，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困惑——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发出了什么声音。
"没事，没事……"林妙强作镇定，揉了揉狗耳朵，"我们得先离开这鬼地方。"
她摸索着收拾背包，手指突然碰到个硬东西——是那张从皮影傀儡身上撕下来的"皮"。触感怪怪的，像硅胶，但又带着点体温似的温热。
司徒明的"特殊材料"。
林妙咬咬牙，把皮影塞进包里。刚拉上拉链，墨曜突然竖起耳朵，冲着门口低吼起来——有人来了！
"老板又回来了？"她抄起盲杖，浑身绷紧。
但这次，脚步声很轻快，还伴随着"咔嚓咔嚓"嚼薯片的声音。
"林妙？你屋里拆家呢？"一个女声在门外响起，"我刚路过听见哐当哐当的。"
——是阿茶，住隔壁的房客。
林妙松了口气，赶紧把满地的皮影碎片往床底下踢了踢："没事，墨曜追蟑螂撞到柜子了。"
门开了，一股薯片味飘进来。阿茶嚼着零食含糊不清地说："骗谁呢，我刚听见男人吼声了，你藏野男人了？"
林妙："……"
墨曜突然"呜"了一声，往她身后躲了躲——他的前爪还是白的，可不能让人看见。
"哦~"阿茶突然凑近，薯片味扑面而来，"你这狗咋了？毛怎么白了？老年痴呆啊？"
林妙赶紧挡住墨曜："可能是沾到灰了。"
"少来，"阿茶蹲下来，薯片袋哗啦哗啦响，"我跟你说，我家开宠物店的，这明显是……"
她话没说完，墨曜突然对着她手里的薯片袋狂吠起来，叫声里带着明显的警告。
"干嘛？想吃啊？"阿茶莫名其妙。
林妙却突然反应过来——不是薯片！
她一把抓住阿茶的手腕："袋子给我看看！"
"啊？就普通薯片啊……"阿茶嘟囔着，但还是把袋子递过来。
林妙摸到袋子的一瞬间就僵住了——这根本不是塑料包装！触感柔软有弹性，分明是……
硅胶。
和那张皮影一样的材质！
"这薯片哪来的？"她声音都变了调。
阿茶被她的反应吓到了："就、就民宿老板给的啊，说新口味让我尝尝……"
林妙浑身的血都凉了。
老板在食物里掺了那种"材料"！
她猛地扯过薯片袋往地上一倒——"哗啦"一声，倒出来的根本不是薯片，而是一堆……指甲盖大小的皮影碎片！
每一片上，都用红颜料画着诡异的符文。
"卧槽！"阿茶首接跳起来，"这啥玩意儿？！"
墨曜的咆哮声炸开，他疯狂抓挠着那些碎片，像是看到了天敌。林妙摸出手机，用闪光灯对准地面——
"滋滋滋！"
碎片像被火烧的蟑螂一样蜷缩起来，很快化成一滩粘稠的液体，发出刺鼻的化学品味。
阿茶都结巴了："这、这什么黑科技……"
林妙没回答，她的手指摸到液体里有个硬物——捞出来一看，是片金属牌，上面刻着：
"实验体回收站：锦绣街37号地下室。材料提供者：司徒明。"
和皮影上的地址一模一样！
阿茶凑过来看："这啥？密室逃脱广告？"
林妙攥紧金属牌，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司徒明在用整个民宿的人做实验！
而墨曜……
她低头摸了摸金毛犬变白的爪子，喉咙发紧。
可能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实验体"。
林妙攥着那块冰凉的金属牌，指腹着凹凸不平的刻痕。"锦绣街37号地下室"几个字像刀片一样刮着她的神经。墨曜趴在她脚边，舌头一下下舔着前爪变白的毛发，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这玩意儿..."阿茶用两根手指捏着硅胶薯片袋的残骸，在月光下晃了晃，"看着跟人造血管似的。"
林妙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说什么？"
"就、就这材质啊..."阿茶结结巴巴地说，"我爸做医疗器械的，这种带纹理的硅胶都是用来..."
话音未落，墨曜猛地站起来，全身的毛都炸开了。林妙听见狗爪子在地板上打滑的声音，接着是"咚"的一声闷响——墨曜撞翻了垃圾桶。
"又来了？"阿茶声音发颤。
林妙摸到墨曜的后背，掌心下的肌肉像钢筋一样绷紧。她抬头"望"向窗户——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满月的光像探照灯一样首射进来，正好照在墨曜身上。
月光。
满月。
化形的关键。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扯过床单往窗户上一扑！
"你干嘛？"阿茶惊呼。
床单挡住月光的瞬间，墨曜浑身一抖，紧绷的肌肉突然松弛下来。他甩了甩头，像刚从梦里醒来似的，困惑地"呜"了一声。
"果然..."林妙的手指死死攥着床单，"必须首接照射才有效。"
阿茶一脸懵："啥意思？"
"意思是——"林妙深吸一口气，"只要隔着玻璃，或者挡块布，月光就..."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但接起来后，听筒里只有电流的"滋滋"声，和一个机械合成的女声：
"实验体回收倒计时：6小时。建议立即补充硅胶原液。"
接着是"嘟"的一声，通话断了。
林妙的手在发抖。墨曜凑过来，用鼻子拱她的掌心——他的鼻头比平时干了很多，像老人的皮肤一样粗糙。
阿茶盯着手机屏幕，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号码...尾数全是7！"
林妙摸到墨曜耳后的毛发——那里也开始泛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