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裹着苏州河的潮气漫进福煦路时，陆承钧的皮鞋后跟在青石板上磕出细碎的响。
他走在队伍最前，毛瑟枪的枪柄隔着布料抵着腰眼，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三小时前经过的弄堂口，还残留着宪兵队喷的白灰标记，那是藤田的人排查过的痕迹。
"到了。"苏挽秋的声音突然低下来。
她停在一扇朱漆斑驳的木门前，旗袍下摆扫过墙根的野菊，右手食指快速叩了三下，又隔两秒补了两下。
门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门缝里先探出半只布满老人斑的手，指尖沾着靛蓝染料——是裁缝铺的掌勺师傅老周头。
"苏小姐。"老周头开了门又迅速掩上，浑浊的眼珠在几人脸上转了两圈，"王同志留话，说霞飞路的米行被宪兵队盯死了，新地方在十六铺码头后巷。"他从围裙兜里摸出把铜钥匙，钥匙环上系着褪色的红绳，"仓库铁门挂的是牛头锁，钥匙对齿。"
陆承钧接过钥匙时，指腹蹭到红绳上的毛刺。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浮动，【建立隐蔽据点】任务进度条跳了两格——看来老周头的情报可信。
他转头看张铁柱，那汉子正攥着捷克式轻机枪的枪管，指节因用力泛白，见他望过来，立刻咧开嘴："承钧哥，俺听你吩咐。"
十六铺码头后巷的风裹着鱼腥味。
陆承钧摸黑绕过三个积水的坑洼，终于在第三盏熄灭的路灯下停住。
铁门上的牛头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插入钥匙时，系统突然震动——【检测到目标地点符合隐蔽标准（通风/多出口/远离日军巡逻线），任务进度+30%】。
"吱呀——"铁门拉开的瞬间，霉味混着铁锈味涌出来。
李明掏出火柴划亮，火光里照出半墙霉斑，还有梁上结了蛛网的灯泡。
张铁柱己经猫着腰往仓库深处摸，靴底踢到什么东西，"当啷"一声——是个生了锈的油桶。"这儿有两个侧门！"他的声音带着惊喜，"西边通装卸台，东边能绕到棉花行后面！"
陆承钧的拇指着系统界面的"兑换"键。
他能感觉到后颈的汗毛竖起来——这是穿越后第一次，他能在系统提示外，用侦察兵的首觉确认：这地方，能守。"挽秋，"他转头时，火光在苏挽秋脸上投下阴影，她正踮脚检查通风口，发梢扫过墙皮，"帮我看着门口。"
系统界面的武器清单开始滚动。
PAK36战防炮的图标闪着金光，配套的穿甲弹在清单里排成列；M2重机枪的参数浮现在右侧，枪管长度、弹链容量，甚至冷却筒的重量都清晰可辨。
陆承钧咬了下后槽牙——上回在难民区救那对姐弟时，系统奖励的战魂值刚够兑换这两样。
他指尖点在"确认"上，耳膜突然嗡鸣，像有闷雷在头顶炸开。
再睁眼时，PAK36战防炮己经立在仓库中央，炮管微微上仰，炮架的钢印还带着温度；M2重机枪搁在木桌上，弹链从机枪匣里垂下来，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刺耳。
张铁柱冲过来时带起一阵风，他粗糙的手掌抚过炮管，眼睛亮得像烧红的炭："承钧哥！
这是德国货！
咱在闸北那会儿，连见都没见过！"
李明的火柴"啪"地掉在地上。
他蹲下去捡，手指却停在弹链前——那是他在圣约翰大学图书馆见过的，《兵器知识》里登过的美式重机枪。"能...能打穿坦克吗？"他声音发颤，"我听教授说，日军九西式战车的装甲..."
"能。"陆承钧打断他，手指叩了叩PAK36的防盾，"这炮的穿甲弹，500米内能打穿35毫米装甲。"他看向张铁柱，"铁柱，明天开始教李明装弹、校准。
你熟悉轻重机枪，M2的后坐力比马克沁小，但弹链容易卡——"
"明白！"张铁柱己经抄起M2的脚架，"俺在部队给连长擦过三天马克沁，这玩意儿看着更顺溜！"他扛起机枪走向侧门，枪管在门框上磕出火星，"俺先试试射界！"
苏挽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承钧，过来看看。"她站在阴影里，手里捏着张纸条，月光照亮纸上的钢笔字——"藤田今晨调了宪兵二队进法租界，明晚八点开始全界搜查。"字迹是她熟悉的地下党联络暗号，末尾画着朵梅花，"老王让老周头转交的，说他们截获了特高课的密电。"
陆承钧的指节抵在PAK36的炮闩上。
系统界面突然跳出红色警报：【日军搜查行动将影响隐蔽据点安全，建议24小时内完成防御工事布置】。
他望向苏挽秋，她鬓角的碎发被风掀起，眼底的光比任何系统提示都灼人。"今晚把战防炮推进暗门后的夹层，"他摸出怀表，表针正指向十点一刻，"李明去买沙袋，铁柱加固侧门的门闩——"
"我去联络难民区的周婶，"苏挽秋把纸条揉成碎屑，吹进风里，"她那儿有多余的木板，能钉在通风口挡子弹。"她转身时，旗袍下摆扫过M2的弹链，金属与丝绸摩擦的声响里，陆承钧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系统任务完成时的提示音，重叠成一片。
仓库外，不知哪户人家的留声机突然响了。
周璇的《何日君再来》飘进来，混着张铁柱调试机枪的低喝，和李明跑出去时踢飞的石子声。
陆承钧摸了摸腰间的毛瑟枪，系统界面的新任务正在闪烁——【防御工事布置】（白银级），奖励：德制MP18冲锋枪×10。
他抬头看向苏挽秋的背影。
她站在门口，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未出鞘的刀。
而在更远处，黄浦江的汽笛声里，己经能听见日军摩托队的引擎声，正顺着霞飞路，往法租界的方向，一点点逼近。
仓库里的留声机突然卡了壳，"吱呀"一声拖长了尾音。
苏挽秋的手指还停在门框上，刚才被风掀起的碎发黏在耳后，她盯着远处霞飞路方向，瞳孔微微收缩——那不是错觉，摩托引擎的轰鸣里，混着皮靴碾过碎石的脆响。
"承钧。"她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旗袍下摆扫过PAK36战防炮的防盾，"日军摩托队至少有三辆，正往十六铺方向压过来。"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淬过冰的锋利，"藤田这次动真格的，连军犬都调来了——老周头说他看见宪兵牵着狼狗过了外白渡桥。"
陆承钧的后颈瞬间绷成弓弦。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炸开红色警示，【日军搜查队距离目标点1.2公里，预计15分钟抵达】的字样在战防炮图标旁闪烁。
他摸向腰间的毛瑟枪，金属枪柄贴着皮肤的凉意让他清醒——三天前在闸北送弹药时，他见过这种阵仗：军犬能嗅出三小时前的火药味，宪兵队的探照灯能照穿半条弄堂，更要命的是藤田那只"电子眼"，据说从德国运来的无线电测向仪，能定位半公里内的发报机。
"铁柱！"他冲仓库深处喊了一嗓子。
张铁柱正半蹲着调试M2重机枪的脚架，闻言立刻扛起机枪冲过来，枪管在水泥地上刮出火星："咋？
要干仗？"
"干仗还早。"陆承钧指了指东侧的夹层，"把战防炮推进去，用棉絮裹三层。"他又转向李明，那学生正抱着半袋沙袋站在通风口，手指捏得沙袋沙沙响，"你把弹链塞进水缸底下，盖子用石灰封死——就说这是老周头存的酱菜。"
苏挽秋己经摸出随身的银质粉盒，打开后倒出里面的胭脂，露出夹层里的微型发报机。"我需要十分钟和老王确认搜查范围。"她指尖快速敲击按键，莫尔斯电码的滴答声混着远处渐近的引擎，"但测向仪可能己经锁定这里......"
"收起来。"陆承钧突然按住她的手。
系统界面跳出新提示：【检测到无线电信号波动，日军测向仪锁定概率+40%】。
他的拇指抵在发报机的开关上，能感觉到苏挽秋掌心的温度——这姑娘为了传情报，上次在霞飞路被巡捕房扣了三小时，出来时手腕上还留着铁铐印。"用老办法，"他说，"你去棉花行找周婶，就说要订十匹蓝布——暗号是'梅雨季提前'。"
苏挽秋的睫毛颤了颤。
她当然明白"梅雨季提前"意味着紧急撤离，但更明白陆承钧在护着她——测向仪追的是无线电，不是她的人。"那你呢？"她盯着他泛青的下颌线，那是三天没刮胡子的痕迹，"藤田要找的'幽灵军火商'，画像都贴满法租界了。"
"我有系统。"陆承钧在心里补了半句，嘴上却扯出个淡笑："我是恒昌钟表行的学徒，老钟师父能证明我今晚在修座钟。"他转身走向西侧的侧门，靴底碾过李明刚才撒的石灰粉，"铁柱跟我去看看后巷的排水沟——上次摸的时候，那管子能钻到面粉厂后面。"
张铁柱扛起M2就跟了上去，枪托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承钧哥，要是真撞上了......"
"先隐蔽，再突围。"陆承钧打断他，手指在系统界面上划动。
地形图在视网膜上铺展开，仓库周围的弄堂、阴沟、废弃的烟纸店位置清晰标注，连哪堵墙的砖松了都标着红点。
他停在排水沟的标记上，【可容纳2人并行，出口距日军巡逻线800米】的提示让他松了半口气——至少能塞下小队五个人。
"叮——"系统突然发出轻响。
陆承钧瞳孔一缩，【检测到军犬吠叫频率异常，距离目标点500米】的提示几乎要灼穿视网膜。
他猛地转头，正看见苏挽秋把发报机塞进旗袍内袋，发梢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耳后新添的红痕——那是刚才贴在门缝听动静时蹭的。
"他们到了。"苏挽秋的声音轻得像片雪。
仓库外的脚步声突然清晰起来。
皮靴碾过碎石的"咔嚓"声，军犬喉咙里的低鸣，还有军官用日语喊"分散搜查"的粗哑嗓音，像一把把钢针扎进耳膜。
李明的沙袋"咚"地掉在地上，他慌忙去捡，额头撞上通风口的木挡板，疼得倒抽冷气。
陆承钧的手指死死扣住系统界面的"地图"键。
地形图上，代表日军的红点正从三个方向逼近，最近的那个己经到了棉花行门口。
他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像敲着面破锣——上回在边境执行任务被毒贩包围时，他也是这么冷静，可这次不一样，这次他身后有苏挽秋的发报机，有张铁柱擦得锃亮的机枪，有李明兜里还揣着半块没吃完的月饼。
"跟我来。"他抓起苏挽秋的手腕，触感比记忆中更凉。
系统界面的逃生路线自动标红，排水沟的出口处闪烁着绿色标记。
张铁柱扛起M2就往夹层跑，李明抱着沙袋跟在后面，军犬的吠叫突然拔高，混着宪兵用刺刀挑开棉絮的"刺啦"声——他们己经搜到隔壁的米行。
"蹲下！"陆承钧把苏挽秋按进排水沟的入口，霉味混着淤泥味涌进鼻腔。
他摸出怀里的怀表，表针指向十一点零七分——还有七分钟，日军就会搜到这扇铁门。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新任务：【紧急撤离】（黄金级），奖励：德制MP18冲锋枪×10，附带300发子弹。
仓库外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是宪兵的刺刀挑中了铁柱藏在油桶后的子弹箱。
陆承钧的后槽牙咬得发酸，他握紧苏挽秋的手，能感觉到她指尖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攥着发报机的力气太大。
"走。"他说，声音像块淬过火的钢，"我殿后。"
系统地形图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排水沟的弯道处标着"注意鼠洞"，出口处标着"面粉厂后墙有豁口"。
陆承钧摸了摸腰间的毛瑟枪，子弹上膛的咔嗒声混着军犬的吠叫，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最后看了眼仓库中央——PAK36战防炮的炮管还泛着冷光，M2重机枪的弹链在月光下像条银色的蛇。
而在更远处，日军军官用日语喊"开门"的声音，己经近得能听见他喉咙里的痰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