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道具从头顶飘落时，华英雄闻到了徐子谦发胶过量的甜腻气味。他捧着那束塑料玫瑰，在镜头前单膝跪地，念台词的声音像是含着一口痰。"小雨，从我第一次见到你..."
"卡！"导演的吼声震得摄影棚顶灯都在晃，"华英雄！你他妈能不能别用看尸体的眼神看他们谈恋爱？"
华英雄眨了眨眼，把右手从西装口袋里抽出来。前世习惯，见人下跪总想掏枪。现在兜里只有半包薄荷糖，是武潇今早塞给他 的。
"对不起导演。"华英雄往后退了两步，"要不我站远点？"
场记小跑过来，踮脚在我耳边说："徐老师经纪人刚才发飙了，说构图里您像来收保护费的。"
华英雄看了眼监视器。画面里徐子谦跪着的高度刚到他皮带扣，确实像被逼债的。不远处，他团队正围成一圈开紧急会议，时不时朝我这边指指点点。
"全体休息二十分钟！"导演抹了把汗津津的秃脑门，"华英雄你过来。"
把他拽到监视器前，调出昨天拍的素材。那是华英雄独自站在天台的镜头，暮色中1米95的剪影被拉得更长，风衣下摆扬起的样子居然很有电影质感。
"知道问题在哪吗？"导演戳着屏幕，"你他妈站着不动都比别人演戏好看！"
化妆师趁机过来补粉，香粉扑扬起的细雾里，我看见徐子谦的经纪人正对着电话低声咆哮："...必须改剧本！要么删他戏份要么我们走！"
"导演，"华英雄突然指着分镜稿，"这场戏能不能改成镜面反射？"
图纸上，男一女主在前景拥吻，而他的角色通过走廊镜子出现在画面深处，高大的身影恰好形成视觉引导线。这是三十年代明星电影公司用过的技巧，当年为了捧红那个一米九的俄国。
导演的小眼睛突然亮了："你学过摄影？"
"家学。"华英雄面不改色。其实是从前包养的电影学院高材生教的，那姑娘现在该有九十多岁了。
新方案很快敲定：华英雄的戏份全部改为"环境互动式"拍摄。要么透过磨砂玻璃拍剪影，要么利用楼梯转角制造层次感。最绝的是有场戏让华英雄站在旋转楼梯高处，只拍下半身走动时锃亮的牛津鞋，却把整个场景压出了悬疑氛围。
"天才！"摄影师拍大腿，"这构图绝了！像希区柯克混搭王家卫！"
徐子谦团队不情不愿地接受了方案。毕竟比起删戏份，这种处理至少保住了他们艺人的面子。只是每次拍对手戏时，徐子谦看华英雄的眼神都像吞了只苍蝇——特别是当华英雄不得不坐着让他站着的时候。
下午三点，拍篮球场戏份。武潇早就换好了运动服，红色弹力背心勒出的胸肌线条。她单手转着篮球走过来，小麦色肌肤在阳光下泛着蜜糖光泽。
"听说你把徐娘娘气哭了？"她幸灾乐祸地挑眉，"他经纪人刚在洗手间摔了粉饼。"
华英雄接过她抛来的篮球，在指尖转了两圈。1947年在虹口篮球场，我用这招分散过特务注意力，然后一枪爆了目标的头。
"华老师准备！"场记举牌。
这场戏是男二炫技吸引女主注意。华英雄拍了两下球，突然一个背后运球接转身跳投，篮球划出完美弧线——唰，空心入网。
全场安静了三秒。
"操，"武潇吹了声口哨，"这水平打CBA都够了吧？"
导演小跑过来："华英雄你什么时候学的篮球？简历上没写啊。"
"梦里学的。"华英雄信口胡诌。前世为掩护身份参加过上海万国篮球赛，决赛时用肘击打断了日本队长的鼻梁。
拍摄顺利得不像话。1米95的身高在篮球戏里成了绝对优势，华英雄甚至不需要起跳就能轻松扣篮。当摄影师喊着"完美"时，武潇突然把毛巾甩到他脸上。
"晚上八点，3号训练馆。"她压低声音，"教我那个背后运球。"
毛巾带着薄荷混青柠的香气，和三十年代百乐门头牌用的香水一个牌子。我刚要回答，场务慌慌张张跑过来：
"华老师！徐老师团队又闹起来了！"
回到A组片场，气氛凝重得像暴风雨前的赌场。徐子谦的经纪人正对着制片人拍桌子："...播出去观众全看男二了！我们家子谦的代言费白给了？"
导演蹲在监视器前薅头发，看见我像看见救星："华英雄！快来看看这个新问题！"
屏幕上正在播刚才拍的吻戏。透过雨痕斑驳的玻璃窗，华英雄的剪影恰好框在男女主头顶，构图意外地充满张力。问题是——弹幕测试显示，83%的观众视线第一落点都在华英雄的剪影上。
"这不能怪华老师吧？"编剧小声嘀咕，"谁让徐子谦吻得像在人工呼吸..."
徐子谦突然摔了保温杯："我不拍了！"
他的团队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吵。华英雄站在人群外围，恍惚间像是回到1946年的堂口会议，只不过那时摔茶杯的人通常活不过三天——现在他得遵守现代社会的游戏规则。
"各位。"他敲了敲道具柜，声音不大却让全场静了一瞬，"我有个提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前世当龙头时练就的本事，就是能让闹哄哄的场子瞬间安静。
"可以把我的戏份改成'神秘学长'设定。"他拿起分镜本快速画着，"减少正面镜头，多用声音和局部特写。比如这场吻戏..."
图纸上，男女主在樱花树下接吻，镜头慢慢上移，只拍到他倚在二楼栏杆的手——修长手指间夹着片樱花，然后轻轻松开，花瓣飘落在他们头顶。
"绝了！"编剧抢过草图，"这比原剧本更有层次感！"
徐子谦经纪人将信将疑："这样能保证我们家子谦的戏份？"
"当然。"华英雄微笑，"毕竟观众最爱看的是有神秘感的角色——若隐若现才勾人。"这是从前开夜总会学来的把戏，舞娘们都知道露得少反而更。
会议结束己是傍晚。徐子谦堵在化妆间门口，抬头瞪华英雄的样子像只炸毛的吉娃娃。
"你故意的吧？"他咬牙切齿，"抢戏抢成这样..."
华英雄慢条斯理地解着领带。前世处理这种局面通常有两种方式：要么打断两条腿，要么给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徐老师。"华英雄从西装内袋摸出张黑金卡片，"银河健身房的VIP，他们新来了位巴西柔术教练。"
他愣住了。
"您右肩习惯性脱臼吧？"华英雄指指他刚才摔杯子时护着的肩膀，"站姿说明一切。"这招是和法租界老巡捕学的——人最怕被看穿的不是秘密，而是伤痛。
徐子谦的表情像见了鬼，最终还是接过卡片走了。关门时我听见他嘀咕："...怎么跟我爸说的一模一样..."
手机震动，林霜发来消息：「明天下午三点，银河大厦1702。穿正式点，有人想见你。」
正要回复，化妆镜里突然冒出武潇的脸。她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的，正倚在门框上抛接篮球。
"八点了，电线杆。"篮球在她指尖旋转，"说好的特训呢？"
华英雄看了眼表，其实才七点半。武潇己经换上了紧身训练服，马尾辫高高扎起，脖颈线条像出鞘的军刀般利落。
"武老师，"华英雄拎起外套，"您知道当年上海滩有个说法吗？"
"嗯？"
"深夜约人练球的，要么图财，"华英雄故意停顿，"要么害命。"
武潇大笑出声，一拳捶在华英雄腹部——这力道要是普通人早跪了，对华英雄却像挠痒痒。前世在九龙城寨挨的刀比这狠多了。
3号训练馆空无一人。武潇反锁了门，从器材室拖出两把菲律宾短棍。"先教我那个反手格挡，"她把棍子抛过来，"昨天看你在片场转钢管那招。"
华英雄接住短棍的瞬间肌肉记忆苏醒了。1949年在马尼拉，他用这种武器放倒过三个美军陆战队员。棍子在掌心转出残影，最后"啪"地停在格斗起手式。
"哇哦。"武潇吹了声口哨，"你这水平能去特警队了。"
接下来的两小时堪称魔幻。武潇学得极快，我们的对练很快变成了即兴搏击。她一个扫堂腿被我格挡后，突然变招使出了泰式膝撞——正中我大腿外侧。
"嘶——"华英雄倒吸冷气。这丫头来真的。
"怎么了？"武潇挑眉，"华少爷娇气了？"
华英雄咧嘴笑了。多少年没人敢这么跟他叫板了？最后一次是在1992年的九龙码头，那个越南帮的愣头青现在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短棍突然变向，他用了七分力一个突刺。武潇勉强架住，却被震得连退三步，后背撞上软垫墙。
"操..."她揉着手腕，眼睛却亮得惊人，"再来！"
他们打到训练馆的灯自动熄灭。月光从高窗洒进来，武潇躺在地板上大口喘气，训练服被汗浸得半透明。华英雄递给她矿泉水，她接过来时手指都在抖。
"你绝对练过。"她仰头灌水，喉结上下滚动，"那个反手绞杀技，我在特种部队教材上见过。"
他笑而不答。前世在陈纳德飞虎队学的近身格斗，没想到七十年后还能派上用场。
回酒店的路上，武潇突然问："为什么当演员？"
"因为..."华英雄望着路灯下飞舞的蛾子，"这行打死人犯法。"
她愣了下，随即大笑起来，笑声惊起了路边梧桐树上的麻雀。他们并肩走过长长的林荫道，影子在地上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到酒店大堂时，前台叫住他："华先生，有您的包裹。"
拆开牛皮纸袋，里面是张烫金请柬：银河资本年度酒会，明晚七点。附着一张便签：「穿那套Tom Ford丝绒西装——林」
武潇探头看了眼："哟，高端局啊。"她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华英雄耳垂，"小心那个林霜，她..."
话没说完，电梯门开了。徐子谦和他的经纪人走出来，看见华英雄他们时明显僵了下。武潇立刻退开两步，演技浮夸地挥手："华老师明天见！记得教我那个转身扣篮！"
等电梯门关上，她才发来微信：「林霜上周和银河副总开房被拍了，照片在狗仔手里。明天别喝任何人递的饮料。」
他回了个笑脸。前世在百乐门，往酒里下药是最低级的把戏。不过...有人关心的感觉，倒是不坏。
回到套房，他拉开窗帘。横店的仿古建筑在夜色中像极了三十年代的上海滩。远处某个剧组在拍夜戏，聚光灯划破夜空的样子，像极了战时探照灯。
手机屏幕亮起，是今天拍摄的花絮照。画面里1米95的他低头听导演说戏，周围工作人员像围着一棵参天大树。微博文案写着：#最萌身高差# 今天也是被华老师俯视的一天~
他忽然笑了。上辈子最后一颗子弹穿过眉心时，他许的愿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下辈子当个好人"？
老天爷这玩笑开得真妙。
